第70章 从头再来

曾俊站在家属院门口，不时张望着。此时，已是中午，虽然立冬不久，气温还不是很低，但今天的风却很大，不时吹起马路上飘落的法桐树叶，曾俊不由裹紧了风衣。

刚刚站了没有几分钟，有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身边，曾俊扭头看，是曲丽丽。曾俊问道：“今天风大，天冷，你这是干什么去？”

曲丽丽看着曾俊，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人，你这是干什么去，不会也在这里等人吧？”

曾俊点点头：“我等几个同学来，刚刚在路上打过电话，说是马上就到了。”

曲丽丽眨巴着眼睛：“我等的人和你等的人就是一伙的，这不是马上就要中午了吗，我定好饭店了，一会咱拉着客人一起去吃饭。”

曾俊吃了一惊：“谁告诉你的，你这是顺风耳，还是在我家按了窃听器？”

曲丽丽俏皮地伸伸红红的舌头：“我不只是安装了窃听器，我还安装了摄像头，你和嫂子亲热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的。”

曾俊苦笑着：“那我回家要检查检查，把你的窃听器、摄像头全拆掉。”

曲丽丽一笑：“你拆掉也没用，我在你家隔壁的墙上安装了声音放大器，嫂子一叫唤我就能听到，我就听着昨天晚上嫂子叫了好长时间，还听见你给泉南的同学打电话，今天他们几个要过来，哈哈哈。”

曾俊忽然明白了，肯定是杨川永、郎卫军、闵海霞打电话时，被曲丽丽隔着墙头听见了，于是说道：“你愿意听就听，那你今天就跟着我，给我们端茶倒水。”

曲丽丽靠近了曾俊：“我给你端茶倒水许多年了，我就喜欢给你端茶倒水，刚才我出门的时候，我老公还向我喊着，要我今天伺候好曾总，孩子你就不要管了，他把明明喊到我家去吃饭，吃过饭他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

曾俊再次苦笑道：“你们两口子把我家的啥事都安排好了，我家的啥事你都知道。”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得曲丽丽的脸庞白亮亮的：“那当然，附件厂的人，家属院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你的跟班、秘书、贴身侍卫啊，哈哈哈，当了许多年，我还没当够呢。”

曾俊推着她：“这在大街上呢，别离我太近，又让人嚼舌根。”

曲丽丽哼了一声：“附件厂两千人，谁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怕什么，嘻嘻。你看，来了，肯定是他们。”

正说着，两辆车靠路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了李锐、杨川永、闵海霞、齐大川，曾俊急忙上去握手。

闵海霞上下打量着曾俊，说道：“还可以，还是那么英俊，还是那么精神，朱雨灵气坏了，她嫌我们给她说晚了，她今天必须去给一家单位上课，她气得大骂李锐。朱雨灵很是担心你，听说你下岗了，就撺掇着我把你调到泉南去，和她旧地重逢、鸳梦重温呢。”

曾俊笑道：“走吧，到时间点了，先去吃饭，你就别在马路上吵吵了，这都是大处长了，还是那个样，不知道齐大川这段时间有没有收拾你。”

闵海霞哼了一声：“有工学院机械系的四大金刚，有我这棠邑小地方的曾保镖，齐大川才不敢呢，他就怕你再使出来几招，再弄他个骨折。”

曾俊搂一把齐大川：“齐处，毕业后的这些年我可真没放松，我跟着老街上的朱大侠一直练着，武艺精进，你只要是敢欺负闵海霞，我拍马赶到泉南收拾你。”

齐大川苦笑着：“你看我现在，我天天应酬喝酒，体重增加了一百斤啊，我哪是你的对手，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敢欺负闵海霞。闵海霞说，她先和你磕头结拜的干兄妹，后来才和我结拜为夫妻的，你俩结拜在先啊。”

十二点刚过，几个人开车来到孔府饭店，饭店门口竟然站着杨筱莉，曾俊一愣，曲丽丽凑过来低声说道：“杨筱莉和我打了招呼，只要是曾总有行动，就一定要通知她。她站在这里，肯定是她老公崔局买了单，崔局也已经走了，咱就跟着沾一次光，你啥也不要管，我嫂子也下班了，马上就到。”

曾俊白一眼曲丽丽，曾俊知道，不用自己安排，曲丽丽肯定会给苏蓉芳打电话，让她中午过来吃饭，但没想到会是杨筱莉的老公崔局买单。

几个人来到333房间，就几分钟的时间，苏蓉芳也来了，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还是闵海霞快人快语：“曾俊，我就开门见山，你下岗后，我们几个一直担心着呢，你一直在企业干，我在你们阜宁地区的关系就不说了吧，我已经给人家打招呼了，调你去阜宁重工机械厂去，你不是招聘去的，你还是附件厂的级别，重工机械也是国企，是把你调过去的，到那里干技术，先干副总工程师，我给重工的区董事长打好招呼了，区董事长那次出事的时候找过我，我说话绝对管用，你就快点收拾收拾，尽快上任。”

不待曾俊说话，齐大川说道：“兄弟，你要是不想在阜宁了，就去省城，我有哥们在一家大型企业，他们上市的时候是我带着他们跑下来的，你有高级工程师职称，有红象集团副总的经历，我让他安排个人还是很轻松，他那里正处于高速扩张期，他正需要你这样的人，他也是我们工学院的校友，也是技术出身，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我让他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岗位，你肯定能在那里干起来。”

李锐也不含糊，说道：“我是最知道你的能力的吧，我那个设备改装厂，是我弟弟和别人在一起干，我就是背后的持有人，你去那里干总经理吧，他俩都不具备管理才能，技术上更不能和你比，我那里虽然才十几个人，但一年的利润也可以吧。你要是不自己干，就和我一起干。”

曾俊看着几位同学，不由得眼角湿润了：“谢谢同学们，我让同学们担心了，谢谢。”

闵海霞看看曲丽丽，看看杨筱莉，她见过曲丽丽，但没有见过杨筱莉，再看看苏蓉芳，不由心中暗叹，曾俊果然好手段，走到哪里都是美女环绕，苏蓉芳就不说了，虽然年纪见长，但却风韵不减，还更显女大夫的气质，就是这两个曾俊的女同事，也都是妥妥的美人。难怪当年曾俊没要朱雨灵，王虹也不要，就是要回来，虽然和街花王莉没成，但这些年的日子还是挺滋润啊。

闵海霞说道：“你就别客气了，朱雨灵没能来，可她捎话来了，无论如何要把你抓到泉南去，就去齐大川跟你找的那家企业。”

一直听着说话的杨川永说道：“我这两天和王虹通了几次电话，你要是单干的话，我和王虹会全力支持你，你在附件厂的时候，我就为你们附件厂没少出力吧，你要是自己干，王虹说了，她会拼命给你出货出口，她跟我说着还掉泪了，她还是心疼你。”

曾俊瞄一眼苏蓉芳：“你是打电话，你怎么还能看见她掉泪了，我在附件厂的时候，她就从我那里走货。”

苏蓉芳搂着曾俊的胳膊：“王虹也跟我打电话了，说是她过几天来棠邑，想着怎么还是干附件厂的产品，我还想着让他先休息休息，这些年也没少出力受累的。”

曾俊拍拍苏蓉芳的手：“谢谢同学们，看来我从棠邑是走不出去了，当年毕业的时候杨叔给我找了第五机床厂，我还是回到了棠邑，我现在老婆孩子都在这，在附件厂也算干得不错，初步打算还是自己干吧，还是干附件厂的产品，从头再来。”

未待曾俊说完，杨筱莉在桌子下拧着曲丽丽的腿，曲丽丽咧嘴忍着疼，笑着和杨筱莉对视一眼。

闵海霞撩一把头发：“无论干什么，我们就是不想让你沉沦，就想让你振作起来，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我们还是尊重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就是你最亲的同学，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待到吃过饭，要上车的时候，杨川永、李锐免不了的要和曾俊说几句悄悄话，杨川永看着曲丽丽、杨筱莉说道：“行啊，兄弟，你这是一拖几啊，我一看今天这阵势就明白了，你保证不会离开棠邑，你可舍不得。”

曾俊苦笑着：“你才是白跟着来一趟，你也不利用你在机械厅的身份给我找个活干，我这下岗工人，都吃不上饭了，我还哪有一拖几啊，就你嫂子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杨川永撇撇嘴：“我连着去了李革文那里几次，让你到李革文那里去，你就是不去，你还埋怨我，我就知道你会单干。”

李锐坏笑着对曾俊说：“你才不去泉南呢，棠邑不还有个不见光的茉莉花吗，我敢说，她也记挂着你吧，她保证为你牵肠挂肚着呢。”

曾俊推着李锐：“你快走吧，别和我胡咧咧了，你嫂子一贯就喜欢听我和你们说悄悄话。我在厂里时你俩帮我，今后还要一如既往，我这里刚刚开始，你俩要不遗余力帮我，你俩要是不帮我，我到泉南饶不了你俩。”

苏家大哥给了三十万，再加上自己的钱，租下来西越河东的粮库后，曾俊和张北顺、张立军、王健道、曲丽丽就忙活起来了。原红象集团的机械加工设备全部集中到了阜宁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发布了出售通告，原集团董事长袁培锐与国资局的人一起，负责固定资产的处置。刘志开车，曾俊、张立军来到阜宁，从家里接上袁培锐，赶往高新区。

高新区，一处厂房内，门口有人正打扫着卫生，曾俊仔细看时，是原集团党委副书记兼办公室主任王兆勇，曾俊急忙打招呼：“王书记，你好。”王兆勇迎着阳光看着曾俊：“哦，曾总，你好，好久不见，你怎么还坐着原来的座驾，还没上交，快上交吧。”曾俊看一眼袁培锐说道：“袁总，你看，王书记都在这里打扫卫生了，还多操心，这车早就抵账给客户了，我从客户那里又借过来用用，棠邑分厂的账上清清楚楚的。”王兆勇一笑：“你不知道怎么摆活的呢，集团公司的那几个厂，就棠邑老厂的日子好过，你们在那里折腾得好。你也是来看设备的吧，咱厂的设备可是香饽饽，卖了不少了。我猜你一定是自己干，据我所知，附件厂单干的有七八家了，你肯定还是会干老厂的产品，就你开发的那几个产品谁也干不过你。你要是干起来，我跟你看大门去，在这里也是临时的，还是袁总找的国资局给我说和的。”

曾俊和袁培锐、王兆勇、张立军来到厂房内，看着摆在厂房内的一排排设备，忍不住又感慨一番，许多设备是那样熟悉，那上面曾经撒下过自己的汗水，甚至鲜血，凝聚着自己的青春年华和曾经的激情。

袁培锐看着设备对曾俊说：“每当看到这些设备时，我的心里就不好受，我现在是盼着赶快处理完，也了我一块心病。许多来买设备的，有思前想后的，也有头脑发热的，我给你的建议是，还是谨慎为好，自己干的话设备投资是最大项，一定要选好，你曾经负责过主导产品的外协，最好起步的时候你还是外协为主，这样资金的压力就小多了，至于产品我就不给你提什么建议了，你对这块比我熟。”

曾俊说道：“我已经做好投资计划了，买几台关键设备，主要从旧设备中选，再升级改造。我去了省城，从那里买了几台旧设备，李革文那里我已经联系好了，还是他给我外协，他现在已经是分公司总经理了，在他那里干活也方便。他还让我过去跟着他干，我没同意，还是自己干随意些。”

袁培锐看着曾俊说：“还是你啊，技术、生产、业务都干过，也全面负责过一摊，眼光肯定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干好。你看看王书记，一辈子搞政工，就只好看大门了，他儿子刚刚毕业没有去其它地方，还是来到红象集团，谁能想到来到才几个月就要下岗呢，现在天天在家啃老，把王书记愁坏了。”

选好设备，王立军去办手续，曾俊来到临时办公室，袁培锐还在那里。曾俊进去喊着：“袁总、王书记，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卖给我的是最低价，我也要表示表示。”袁培锐摆摆手：“你快把我送回去吧，回家让你老嫂子做饭，你现在刚刚起步，需要钱的地方多的是。”曾俊拉着他：“走吧，一顿饭的事还能回家让老嫂子忙活。王书记，走，这到中午了，一起吃饭去。”袁培锐说：“现在难得有人请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曾俊说：“安装好设备后我去青市，咱厂从省机械进出口公司出口的几个产品，这找到我这里来了，说是附件厂破产没什么，就找我干，我要过去再和他们谈谈。我还有一个同学，在那边的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原来就做过咱厂的产品，这次要我过去，要好好聊聊，看看今后怎么干。”袁培锐叹口气：“我就说嘛，你一定能干起来，还是你有渠道。”

几个人上车，曾俊转过身去对坐在后座的袁培锐说：“袁总，我去青市的时候带着你和老嫂子玩几天，去之前我跟你打电话，你看你的脸色，玩几天也能放松放松。”袁培锐急忙说道：“我可不给你添麻烦，海滩上的风比阜宁的风都冷，我就不去那里吹海风了，你还是安心做你的事吧。”王兆勇啧啧不断：“袁总，这曾总还是你的老部下，这关系还好着呢。”袁培锐白王兆勇一眼：“那是，这变不了。”

吃过饭，曾俊把袁培锐送到家，袁培锐下车把曾俊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留的那二百多万，处理得怎么样了？”曾俊回道：“差不多了，没有多少了。”袁培锐说：“这二百多万，我始终是个心事，凑了个机会我跟分管市长刘市长聊过此类问题，说是还有账外的一点，刘市长说他对红象集团一刀切的破产方式很不满意，他说企业什么情况都有，还是要因地制宜，别的不说，就红象集团外欠货款三个亿，这三个亿的真金白银全打了水漂，谁能要回来，只要是解决我们员工切身利益的，那就是我们的好同志，绝不能上纲上线，他说他已经跟棠邑县县长、国资局局长打好招呼了，你安排财务处理就是了，反正都是倒签的日期，不往我们自己的腰包里塞，谁也说不出来什么。”曾俊没有迟疑：“好，我回去就安排处理好。那，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还有几十万元货款呢，要是要回来怎么办？”袁培锐问道：“他们知道红象集团已经破产了，还能给钱？”曾俊答道：“我是说万一钱要回来呢？”袁培锐一笑：“你别不是又给我打了埋伏吧，不过我也不管了，这处理的二百万元里面，张桐把明细报给我了，你自己是一分钱都没报，都是照顾附件厂的老职工，我和你老嫂子唏嘘了半天啊，你这真是难得啊，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曾俊也是一笑：“我要是在里面报销一分钱，那性质就变了，那就是假公济私、私设小金库。你坚持把那几年的承包费，其中的百分之五十兑现给我，我就这一块，集团内眼热的太多了，都是你给拦住了，我有这几年的承包奖金就心满意足了，不然我今天也没钱来买设备。”袁培锐摇摇头：“那是你应该得的，按照承包合同应该给你个人，你还非要给管理团队其他人一部分，不过也不得不说还是你有眼光，就你带的团队最好，干起活来那是嗷嗷叫啊，你们那几年可是为集团做了大贡献。”曾俊拉着袁培锐说：“走吧，我进去看看老嫂子，你看看你那里还有没有报销的单据，我回去让张桐处理完，那二百多万就算完事了。你和老嫂子说一下，我可是诚心拉着你俩去青市散心的，你们去了玩玩，不耽误我做业务。”袁培锐说：“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你这才要起步，事情很多，我还能给你添麻烦，等你干起来了再说。”

下午，回到河东粮库，曲丽丽、王健道正领着几个人打扫着卫生。

卸完车，下午下班，曲丽丽、张立军、王健道来到曾俊的临时办公室。曲丽丽看一眼张立军、王健道，对曾俊说：“曾总，我们都知道，搞机械加工，设备投入需要资金，后续材料啥也需要钱，你看，是不是我们几个也跟着入股，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既然跟着你干，那就共进退、荣辱与共。我们几个跟着你在三分厂干了几年，手头上没多有少，就想着以入股的方式，和你一起干。杨筱莉也找我了，也想入股。杨筱莉的老公崔局说，我们需要贷款的话，他可以帮忙，保证手续简便，要多少贷给多少。”

曾俊抬起头，看着曲丽丽说：“现在是起步阶段，暂时资金也不要全部投入，有资金需要，或者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们的。走吧，今天就到这里，下班回家吧。”

曲丽丽往外转着身子：“曾总，需要资金的话，你一定跟我们说，我们几个都准备好了。杨筱莉说了，她会给你打电话的，她说就缠着你来咱这里，嘻嘻。”

大家都在工厂多年，还是那些设备，干的还是那些活，很快，工厂就正式生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