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苦上加苦
曾俊回校后,很快开课了,第一学期都是基础课,也不是很紧张。
一日,在学校的阶梯教室上完公共英语课后,曾俊和李锐跨上书包,就回到机械四班自己班的教室,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这时,杨川永、郎卫军跟过来,把书包放在挨着的课桌上。自从上次的广场较量后,曾俊就没有和杨川永正面说过话,尽管李锐还鼓动着曾俊,要杨川永到广场上去爬圈,但曾俊还是想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想小事化了。
曾俊打开课本,眯着眼看似温习着,杨川永凑了过来,好像鼓起了好大勇气:“曾俊,你那个,我,我不好意思了,我给你道歉。”曾俊不能装作看不见他了:“没什么,没什么好道歉的。”郎卫军要拉杨川永,但被杨川永挣开了:“兄弟眼拙,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见谅,见谅。”曾俊的心里一阵疑惑,这家伙家里有钱有势,一向跋扈,一向霸道,眼睛朝天,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还是想着广场上的引体向上比赛吧,这都过去一周了。曾俊回到:“你言重了,一件小事,都过去了,今后大家还是相安无事的好,说井水不犯河水也行。”杨川永说着:“那是,那是,过去了。”曾俊坐好,又继续看自己的书。
杨川永又凑了凑:“我是说,我是说那个事,我怎么听说,你,你回老家是因为牵涉到了一件什么大案,你回去被传讯去了。”曾俊心中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是的,传我回去问问,是我高中的一位同学,本来考上了财经学院,就在开学的前一天,不知道怎么的失踪了。”杨川永有点兴奋:“我还盼着作案者你呢,就那引体向上,你是深藏不露,引着我入瓮,你的实力和身手,兄弟是受教了,兄弟佩服。”曾俊想,杨川永肯定是从学校保卫处打探到的消息,于是说道:“引体向上是我的强项,合着你该撞上。我怎么能做那种事呢,那是我同学,我发小,在一条街上从小一块长大。”杨川永说:“我看见来的那几个人腰里别着家伙呢,就凭你这淡定的样,你就让我折服,今后在咱这班里,我就唯你马首是瞻,你是我服气的第一人。”曾俊说着:“言重,言重了。”
陆续,同学们来了,老师也进教室了,郎卫军压低着嗓子对杨川永说:“你看你的样,还不至于巴结他吧。”杨川永瞪一眼郎卫军:“你懂个屁,他要真是做下了那个事,你我还敢得罪他吗?不管是不是,都被押回去了,你看他轻飘飘的样子,你看他那份淡定,一看就是像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一看就是你我惹不起的人,你什么眼神啊,这都看不出来,还不赶快化干戈为玉帛。就那个引体向上,你看不出来吗,我仔细看了,他可不只是引体向上好,他的潜力我都不知道有多大,我们何必和他作对,与他合力才是,那在这个班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郎卫军眼珠转转,点点头。
很快,国庆节到了,上周,曾俊就和苏蓉芳约好,两个人一起到大明湖玩。
曾俊早早来到大明湖,进到大门,寻找着苏蓉芳。有人在招手,苏蓉芳正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边,早晨升起的太阳照着她的脸,她那白净圆润的脸庞,仿佛是精雕细琢出的艺术品,不带一丝瑕疵。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仿佛能说话一般,灵动而富有神采,透露出青春的活力,眉宇间又透露出一丝智慧,正是女知识分子的样子。她的笑容清新自然,如同初绽的花朵,让人感到舒心惬意。微风拂过,她的长发轻轻飘扬,与身边的依依柳枝和花草相映成趣。苏蓉芳穿着得体而不失时尚感,一袭简约剪裁的套裙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轻盈的身姿,她向曾俊快步走来,走路间裙摆轻轻摆动,散发出青春的朝气。
曾俊愣了片刻,迎了上去,他没想到,这才没有多长时间,苏蓉芳就从老街上的小姑娘,变成了妥妥的大学生,最明显的是脸庞白了许多。
苏蓉芳看着曾俊,脸忽然红了,上下看看自己:“我怎么了,你看我的什么眼神啊。”
曾俊讪讪一笑:“这才多长时间啊,棠邑老街上的小姑娘,一下就变成了省城医学院的大学生,黑脸一下就变白了,没有了土不拉几的味,书卷气还上来了呢。”
苏蓉芳的脸更红了:“我的脸就这样,一晒就黑,一捂就白,我看的书比你多得太多了吧,天天看书,还不是有了书卷气,腹有诗书气自华,嘻嘻。”
曾俊顺口答道:“你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是粗缯大布裹生涯,和你太不般配了,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就行,别丢了你的人。”
苏蓉芳扬起拳头,轻捶着曾俊:“你就别贫了,今天难得出来玩,你要陪我玩个够,我不说走就不能回去。”
才九点,公园门口、公园里的人就多起来了,两个人顺着湖堤走着,也不花钱玩其它的项目,就是走走看看,走累了,就找了一处湖边的台阶坐下。
秋天的大明湖面平静如画,没有一丝波澜,远处有几个小船飘荡着,不时传来年轻人的大呼小叫。
苏蓉芳看着曾俊,眼里闪着光:“你那边学习怎么样了,上周,我们去学校的解剖室,那个池子里呀,太吓人了,当天晚上我和寝室里两个女同学都没吃饭,还有两个夜里做噩梦被惊醒。老师领着我们参观的时候,我们在前面走,孙晓梅摸了一下人体模特,没想到,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急忙拣起来往上面按,但怎么也按不上去了,尴尬地拿在手上,弄了个大红脸。”苏蓉芳说着,自己的脸也红了。
曾俊一笑:“那是个什么啊,肯定是她没有见过的吧,今后你要是再上那样的课,你回来找我,望闻问切随你的便,我随便你研究。”
苏蓉芳的脸更红了,捶着曾俊:“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啊。上个星期天,我去医专找陈小丽,我说国庆节大家聚一聚,她给拒绝了,她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她又是唱又是跳、乐观开朗,怎么变了呢,对聚会这样的事她应该是很热心的。”
曾俊看着湖面,想了想说:“你想一想,是不是从史瑞明不见了后,陈小丽就不一样了,不只是比其他同学悲伤吧。”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我们来省城才知道史瑞明不见了,陈小丽他们知道得早,就是上周我去找她,看见她还是一脸苦相,和她说话,就是心神不定的样子。”
曾俊叹了口气:“我上次回家,郝大元跟我说,我们高考完的当天晚上,他和郭东风看见史瑞明和陈小丽在我们四班的教室里正孜孜不倦地锥刺股地学习着。”
苏蓉芳诧异道:“高考完的当天晚上,两个人还在教室里学习,学习这么用功啊,都锥刺股了,真奇怪?”曾俊捂着嘴笑了。
苏蓉芳的脸一下红了,扭着脸说:“这,这,不会吧?我不相信,你们四班怎么就出这样的幺蛾子。”
曾俊憋着笑说:“高考完了,大家开开心心的,他俩更开心啊。”
苏蓉芳点点头,笑着:“高考完最后一门,我早早出来考场,买了两个棒冰,站在考场的门口等你,我递给你一只棒冰,闫美丽从旁边过,瞪了我一眼走了,嘻嘻。你还闷闷不乐地,觉得没考好,我拉着你和几位同学去看了电影,电影完了还在路边吃的砂锅,你的情绪才好一点,那天就是我请客吧。就是的,我觉得老街上还有史瑞明、王莉,想喊着他俩呢,结果没看到他俩。大家都知道史瑞明和陈小丽好,有可能考试完他俩就在一起玩去了。”苏蓉芳看着湖水,忽然扭头看着曾俊,想说什么又摇摇头,看向了湖面。
曾俊站起来,来到湖边:“刚才你想说什么,和我说话也是话到嘴边半句多吗。”
苏蓉芳绷着嘴,沉默着,好像又下了决心说:“我啥时候不是和你有啥说啥。我上次去医专,我看见陈小丽,看她的脸,她干呕了几次,你刚才那样说,我仔细想想,我怎么觉得她好像那个了。”
曾俊一愣,又笑起来:“你这才上了几天课,专业课还没上呢,就装起来了,是不是看见谈恋爱的,有个干呕啥的,你就瞎想啊,职业病啊。”
苏蓉芳笑着看着曾俊:“你还别说,我这不是想着今后的专业往那个方向走吗,我就一直留意那方面,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开始找书看了,而这方面的临床表现这不是最最基本的吗。是的,陈小丽就是有情况了,天啊,那肯定是史瑞明,而史瑞明失踪了。”
曾俊被苏蓉芳的分析惊呆了,但还是平淡地说:“你可真能想,你这才几天的医学生,你都变成神医了。”
苏蓉芳走到湖边,扬起手泼着水:“我太兴奋了,陈小丽怎么会那样啊,这,这可怎么办?我也替她担心啊。”
曾俊没有回答她,看着湖面,远处正有一个快艇劈开平静的湖面飞驰而来,在阳光下高高溅起的水帘白亮亮的,上面有尖叫声传来。
似乎是一瞬间,曾俊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高考完后,热恋中的史瑞明和陈小丽经常在一起,是不是九月一日那天晚上陈小丽要为史瑞明送行,是的,极有可能那天晚上的那个时间两个人就在一起。
曾俊的心为之一振,但很快平复下来,自己的身份在这,自己没法问陈小丽,就是老唐、李民问陈小丽,这都过去一个月了,陈小丽就是否认或一句话记不起来了,还不是轻描淡写就混过去了。
曾俊顺着思路想着,假如那天晚上史瑞明和陈小丽在一起,他俩会到西越河边吗,他俩到西越河干什么,那道身影如果是史瑞明的话,那个尖利的叫声会不会是陈小丽,那么,史瑞明看见我和王莉了吗,陈小丽看见我和王莉了吗,王莉没有看见史瑞明,更没有看见陈小丽,王莉也没有听到河边女人凄厉的叫声。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我,我也想去划船。”曾俊转回身来,对她说:“咱去乘快艇吧。”苏蓉芳抬眼看着曾俊说:“不去乘快艇,太快了,我害怕。”曾俊低头看她,苏蓉芳的衣领敞开着,不由心头一荡,忙向一边走去:“那就快点,我们去划船,今天人多,肯定还要排队。”
两个人划船回来,坐在岸边,吃着带来的面包,苏蓉芳还是兴奋不已。
曾俊吃着面包说:“我还真怕被你言中,要是陈小丽真那样,那就麻烦了,你有空就去陈小丽那里看看,反正她们学校离你也不是很远。”
苏蓉芳更兴奋起来:“那,那陈小丽就是我从医以来诊断的第一人。这,这要是真的,这还上着学,这可怎么办?”
曾俊喝口水说:“你下周过去再好好看看,什么都不要说,装作不知道,我倒是希望你第一次就误诊。”
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曾俊去医学院找苏蓉芳,两个人来到大教室。即使是星期天,学生们不上课,大教室里还有不少学生,医学院的学生还是很用功的。曾俊和苏蓉芳一起坐在那里,两个人从书包里掏出书,放在桌子上。
苏蓉芳看见曾俊看的书,惊异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书了,你不是爱看小说吗,还看起破案了?”曾俊说:“这也是小说啊。”曾俊看的小说是尼罗河上的惨案。苏蓉芳看着曾俊说:“你还是想着史瑞明的失踪,你不会说是西越河上的惨案吧,你就算了吧,那不是有老唐他们吗,你想知道陈小丽的近况吗,我忍不住想和你说呢。”
苏蓉芳说,上次和曾俊见面后,苏蓉芳去医专见了陈小丽,和她在一起待了一天,苏蓉芳断言,陈小丽是肯定的了。
曾俊低声说:“如果这是九月一号之前,从接到录取通知书开始,这都两三个月了吧,那,那如果真的被你言中了,那该怎么办?”
苏蓉芳接着说:“那天,我一直在观察陈小丽,她的神情一直是愁闷不堪,顾左右而言它,看她的面容、神态,那肯定是了。我还是不放心,我找个时间又去看她,我感到陈小丽面容苍白、虚弱不堪的样子,哪是被我言中,她就是那样了。就在前天,我和学姐,就是我们棠邑的老乡王菊碰见,王菊把我拉到一边,说陈小丽找了她,就是上个周四,她带着陈小丽,在实习医院,王菊和她的同学给陈小丽做了手术。王菊还问我知道不,我当时就懵了。”
曾俊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才说话:“这,也许这样最好吧。王菊不是还是学生吗,她能做手术吗?”苏蓉芳说:“王菊是五年级了,要毕业了,这样的小手术还不是手到擒来。医学院的女孩子有个什么小手术,就是有这个方便。”曾俊一笑:“是的,是挺方便。”苏蓉芳忽然脸红了,自己也是医学院的,这样说话太随便了吧。
苏蓉芳抓着曾俊的胳膊:“想起来真吓人,这史瑞明偏偏找不着了,她没有一个人能诉说,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那器械也是冰凉的啊,那情景真凄惨,你说她的心里多苦,苦上加苦啊。”
曾俊搂一把苏蓉芳的肩膀:“是够凄惨的,你去她学校看过她几次,她怎么没和你说?”苏蓉芳抬头看着曾俊:“我又不会给她做手术,再说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你说,自己的恋人找不着了,很有可能死了,自己一个人又躺在手术台上,她当时是什么心情啊,她可真是苦上加苦,要是我,那还不是死的心都有了。”曾俊松开手,双手拿着书:“你一向命好,你不会那样的,你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心情。”苏蓉芳白一眼曾俊,笑笑,忽儿又抬头对曾俊说:“你在工学院,你的女朋友要是那个了,王虹、闵海霞要是那个了,你就带着她来找我,看我不把她摁在手术台上收拾她。”曾俊一笑:“那你就等着吧,到时我就把她交给你,你愿意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苏蓉芳也笑着:“你看你,怎么看着又瘦了,中午咱吃好的,给你来份红烧肉。你看这小说可不能着迷,不能熬夜看。”曾俊急忙说:“我知道,我哪瘦了,你唠叨个啥,每次来你都买好的吃,我就愿意来医学院找你。”苏蓉芳的脸红了:“下个星期天我去工学院找你,你也给我买好吃的,我直接去图书馆那个老地方找你。”曾俊点点头:“那你早点过来,我也早去占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