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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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蜜里藏刀

工厂的日子,从来没有清闲的时候,曾俊在厂里越来越忙,在厂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一日下午,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曾俊接起电话,对方没有说话,就是喘着气。曾俊喂喂呼叫着,对方也不说话。曾俊放下电话,坐在那里,很快就明白了。

晚饭在家里吃过后,曾俊又来到厂里,在办公室忙了一会,到车间里转了两圈,看看时间,就骑着自行车慢慢走着。

棠邑的冬天就是那么冷,入冬时下过雪后,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地上的积雪就从来没有化过,屋顶、路上、田野就一直被雪覆盖,只在马路中间有两道被碾压成冰的明晃晃的车辙。

月亮如银,照着白雪皑皑的河岸、河道,到处都是白亮亮的。曾俊放下自行车,踏着积雪,看向凉亭,那里正站着一个人影,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那人看见曾俊,往一边挪挪,曾俊没有看她,也没有去凉亭,继续向前走着。那人只好跺跺脚,跟了过来。

曾俊跨过廊桥,顺着河岸向东走去。那人紧走几步,跟了过来,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曾俊和苏蓉芳在这里追打嬉闹的情形,可自己跟在他的后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明明看见我站在凉亭里等着,他就是不进去,从那年分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凉亭。

已是深夜,白皑皑的雪野闪着光,映照着河岸上挂满了雪的柳树,黑黑的孝贤塔高高耸立,蜿蜒起伏的河道被雪完全覆盖着。

曾俊停下,王莉追了过来,她的眼睛通红,急得都要冒出火来:“你跑什么,你看你的样子,假模假式的,一番正人君子的样,你为什么要做出那么恶心人的事?”

曾俊吃了一惊,但还是平静地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做什么恶心人的事了,我走的是我的独木桥,你走的是你的阳关道,根本碰不到一起。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各走各的道为好。”

王莉的手哆嗦着,指着曾俊:“你就是会故作姿态,你别给我瞎摆活,你在厂里行,我不吃这一套,那样下作的事你都干得出来。”

曾俊冷冷看她一眼:“我就是不怎么样,我就是不成器,我就是达不到你家的标准,所以我才走了独木桥,我就是这样,但我从来没有故作姿态,我不会做什么下作的事。我在厂里碍你啥事了,你是赫赫有名的指环王,你权势滔天、前路辉煌,这不正是你自己要的样子,我只是老街、工厂里的普通一人,泯然于大众中的一员,我就是实实在在活着,还有什么装模作样的。你有屁就快放,别夹着憋着屁,故意扭扭捏捏的,我不会看你的脸色,更不会看你夹着的样,看一眼你夹着屁股走路的样子就烦。”

王莉急了:“你,你太下作了吧,你为什么写我的举报信,全是捏造、编造,胡说八道。”

曾俊一愣,又松了口气:“怎么又来举报信了,这些年你的举报信可不少啊,你干的好事还怕人家举报啊,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不能不干那些坏事吗,就不能少干些断子绝孙的事。”

王莉冷笑一声:“好,你承认了,就是你举报的,你知道原来举报的内容,还是说我和史瑞明的事,和杨红民的事,你认识石寨乡政府的人吗,还说我和乡长有男女关系,你亲眼见了吗,你有证据吗,你就是诬陷、捏造。”

曾俊扭身也是冷笑一声:“何以见得是我写的举报信,我落款了吗,我实名举报了吗?哈哈,你这又和什么乡长搞上了,你可真行啊,还是不甘寂寞,还是闲不住的主,你也不用辩解,无风不起浪,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浪啊。我也太侥幸了吧,我要是不和你散的话,我戴的帽子就不是这个颜色了。”

王莉气哼哼地从兜里拿出一封信,扬着说:“你才浪呢,你和苏蓉芳都浪,苏蓉芳给你戴了个高高的帽子。这是附件厂的信封、附件厂的报告纸,落款就是你的名字,证据确凿,你还怎么说。”

曾俊根本没有在意,冷冷地看她一眼,一把抓过来她扬着的信,借着月光,打开看看,又一把塞给她:“你巴结领导可以,你到村里欺负农民可以,可你的智商还是没长啊,我举报的我还签上自己的名字,我还实名举报,你太高看我了,你看看这落款,虽然是我的名字,但这是我的笔迹吗?是的,我是有举报你的嫌疑,因为你家和我家势同水火,你和我就是仇人,但我还没有这么智力低下,没有这么下作。”

王莉指着曾俊说不出话来:“你,你,就是你,不是你还能有谁。”

曾俊冷冷一笑:“是我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实名举报了,你到纪检部门去啊,你就到那里去说,就是我诬告,你不要找我,我和你就是路人,你就去找组织,让组织来找我,可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级组织找我啊,连个电话都没有人跟我打。”

王莉叫道:“我这就到纪检部门去,告你诬告,告你诽谤。”

曾俊冷冷地说:“随你的便,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手里的举报信是谁给你的,难不成是你拼命巴结的那位领导给你的吧,是那位和你有什么男女关系的领导吧,我要是举报的话不会再给你也寄一封吧。”

王莉叫着:“我巴结哪位领导了,我,我和哪位领导有男女关系了,我掐死你,就是你。”

王莉扑上来,一把就抓着了曾俊的右臂,曾俊没有躲闪,只是淡然看着远方。

王莉的眼里满是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的人了,不是那个能和他撒娇的人了,看他默然的神情,嘴角挂着不屑,再也不是那个心疼自己的人了。王莉放下曾俊的胳膊,坐在雪地上,呜呜哭起来。

曾俊看一眼王莉,想拉她起来,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这个信寄给谁了,举报人为什么举报?”

王莉低着头哭着:“你寄的信你不知道,你就是恨我,你就是报复我,你就是不想让我好,我好一点你就难受。信是寄给了乡政府、县委组织部、县计生委,好几个部门。”

曾俊拉一把王莉,王莉坠着不起来,曾俊说道:“寄这个信的话,肯定是要赶什么茬口,你是什么茬口或者什么机会啊,寄信的肯定是你的仇人,或对立面或竞争者,我算是你的仇人吧,你可以怀疑我,我不反驳。”

王莉抬头看一眼曾俊:“我,我这组织部正考察着,准备让我到县计生委去,你就这么狠举报我,我这辈子是得不了好啦,我今后也不好混了,我怎么和你有了关系,我这辈子怎么遇见了你。”

曾俊沉默了一会说:“这就是你啊,你就是那个自私的王莉,无情无义的王莉,不知廉耻往上爬的王莉,你就是想着你自己,一心想着自己前程的王莉。”

曾俊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的竞争对手是谁,还有谁知道你要被提拔,你干的不错啊,都被破格提拔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啊,你太优秀了,你太高调了,也是老街底层出来的,一个忍不住就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了,真是穷人乍富、挺胸凸肚,还不要引得人嫉恨。但你之与我,一个行在阳关道,可谓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一个走在独木桥,就是你家眼中的下里巴人、一介布衣,我可顾不上你的那些散事、烂事。你这一下从石寨乡的指环王变成棠邑县的指环王了,我替棠邑县的育龄妇女先给你鞠个躬,望你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王莉咬着牙说:“你还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责我了,你别得意,我要是分管县直单位,我就去你们厂,把你拉到医院去,先给你割一刀,我叫你快活不起来。”

曾俊嘿然冷笑:“狠劲露出来了,我也怕指环王,怕你乖张暴戾的样子,你咬了我好几次了,你用牙咬我啊,你用嘴啊,别用刀割。”

王莉一骨碌爬起来,脸上竟然红了:“你真不要脸,你到现在还想着我咬你,你那里我现在还能咬吗?”

曾俊扭头说道:“你提拔的这个事还有谁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会提拔,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我和你离着十万八千里,你我就是路人,我在工厂里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默默在厂里干活,你的事我啥也不知道,你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早就鸡犬升天、出人头地了呢,我以为你早就高升了、光宗耀祖了。”

王莉急忙沉着脸:“这也没多长时间,就我的家人,几个同事,还有,还有那天我和两个同学提过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俊裹紧了衣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石寨乡的事,又没有人告诉我,你的家里人不会告诉我,你说的同学也没有谁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给哪个同学提过,和你关系密切的同学也就那几个吧,你在政府部门工作,你高高在上,你自恃位高权重,同学里也没有几个关系好的吧。你说的同学会不会是杨红民,他为了你肋骨都断了两根,脸上都破相了,现在还对你恋恋不舍、嘘寒问暖、情意绵绵,会不会反咬你一口,说不定就是他蜜里藏刀记恨你。我记得你当初跟石寨乡的人说,你的男朋友是财经学院的杨红民,杨红民一毕业你就嫁给他。”

王莉叫道:“你滚一边去,杨红民怎么是为我受的伤,他就是自己作的。我都有过两次了,还是这个套路,就你知道啊。那个前两次你就怀疑陈小丽,你又怀疑同学了吗,我这几年和陈小丽玩得很好,同学里面她和我的关系最好。”

曾俊的心里又是一惊,这次还是陈小丽?有这个可能,她鬼怪机灵,王莉可玩不过她。匿名信用的附件厂的信封、报告纸,这就是故意的,又落款我的名字,这是谁呢,曾俊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蒋华国那神鬼莫测、阴阳怪气的脸,很快也就释然了。

曾俊看一眼王莉说:“唉,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谁也别怪,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你就不该自掉身价和我交往,你痛悔自己和我交往过也是正常,如今就是往事不堪回首啊,还多少日的恩情呢,但我就是再不堪,你再看不上我,但我绝不会那么下作,你到老街上打听打听,曾家上下几辈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老曾家的人在老街行得正站得直。还有,我还是劝你,交友须谨慎,你一个不谨慎交往了我,也许你还交往了别人。”

王莉急道:“你别吞吞吐吐,你说明白点,有话就直说。”

曾俊坐在石阶上,尽管上面是积雪,但已是深夜,也更冷了,人坐上去也化不了。王莉看看曾俊,也远远地坐在了那里。曾俊叹口气说道:“这都是哪来的怨气啊,这都过去多年了,没完没了啊。几个月前,我参加了一次竞聘,我没想到的是,有人直接找厂领导,说我贪污受贿,这事那事的。”

王莉说道:“你滚一边去,你别跟我嘚瑟,我知道你不止是五子登科吧,你干上了副厂长,你住着大房子,厂里给你配了专车,你坐着车带着女秘书,到处吃吃喝喝,走到哪里都是耀武扬威,同学聚会都是你请客,你拽得不得了,人家还能不告你,你别在我面前卖弄。”

曾俊冷然一笑说道:“我们在工厂的人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工厂制度严谨,管理规范,哪有你们那里的人高调。你知道是谁告我的吗,是蒋华国同学,他和我同时竞聘一个岗位,他就到厂领导那里告我,结果厂里查也没查,就直接给他说莫须有,我竞聘之前就经过了厂里的组织程序,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当初,我当科长的时候,他就置喙多多,我还跟你说过,后来在岗位晋升、房子的问题上他也觉得我没给他方便,这些年他一直恼我,一直和我作对。”

王莉说:“那是蒋华国和你的事,你得罪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你净胡扯。”

曾俊说:“我是胡扯,你只听着就是了,蒋华国和陈小丽是两口子,蒋华国也能拿到附件厂的信封、稿纸,就是这么简单。”

王莉哼了一声:“你别诬陷好人,蒋华国和我又没有仇,你就是转移目标,他能拿到信封、稿纸又怎么了。”

曾俊手里抓紧一把积雪,但没有感到寒冷,肯定是这两口子,这两口子干这样的事可谓得心应手,也就是说陈小丽还记着当年的事,陈小丽肯定在那个暴雨之夜看到了曾俊、王莉,她一直仇恨在心,一心找机会报仇。

曾俊把手里的雪扔向河道:“陈小丽和蒋华国,人家两口子现在可是同气相连、同仇敌忾。假如不是我写的信,那么谁是那个记恨你又记恨我的人,为什么举报你,而又构陷我?你好好想想吧,你往我身上贴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要跟你说,这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心中有爱,眼中有光;心中有恨,眼中有仇;心中坦荡的人不怕阳光,而心中龌龊的人看别人也是不堪。你不是名震江湖的指环王吗,你就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地想想吧,谁是恨你的人,谁是利益攸关者,谁是知情者,你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

王莉扭了一下身子:“你恨我,你看不得我好,你知道我的事,就是你,你赖不掉,你别云里雾里扯,你别影射别人,你才龌龊呢,你才见不得人呢。”

曾俊看着无助的王莉,不由得心中一疼,但他接着摇了摇头:“你除了自私自利、薄情寡义外,你还软弱、无能,你被举报,你找别人去啊,你找我干什么,你是欺负我来了吧,你不是挺能的吗,你还能找不到举报你的人?你背后的关系呢,你也用上啊。当个指环王还风光得不得了啦,还膨胀了,还耀武扬威了,哼,你的那个老底子我是清清楚楚,看见你就觉得你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找我兴师问罪了。”

王莉看着曾俊,气得嘴哆嗦着。

曾俊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一点不知道外面的事,我也劝某人,做事低调点行不行,做人低调点行不行,见惯了你抖膀塌胸、夹夹箍箍的样,还真不知道你挺胸凸肚、趾高气扬是什么样子,来来来,你也演示给我看看,我保证正眼都不瞧你一眼,转身就走。你还来找我,还说什么提拔,你给我显摆什么,示威什么,充什么充,对我来说,檐上雪早就化了。”

王莉扑过去,狠狠地打着曾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