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所有的夏天都是美好的
黑瓦围墙之下，战况愈发激烈。
明珏飞剑一出，杀气四溢。银雀看到满目银芒，迎面飞来的剑器隐没在凶光之中，竟让人有目不暇接之感，饶是她颇有些斗争经验，也有一瞬恍惚，看不清剑器的来路！
在游戏中，“审判者”是下水道职业。
它的定位非常奇怪，有点输出、有点辅助，但都不强，妥妥的鄙视链底层，没人带的。
但放在现实中，就是没有垃圾的职业，只有垃圾的人。
内心的恍惚很快驱散，金色的电蛇顺着曲线游走，在银雀身周展开磁场领域。
疾射而来的十一柄飞剑迅捷无比，准头上却是有所欠缺，无不擦着她的身体掠过。
磁场领域，正在偏移飞剑的轨迹。
明珏一心三用，俯瞰全局，将所有的细节收入眼底。
他很快发现，那两个一阶非凡也不能算是泛泛之辈，面对蜂群般倾泻的飞剑，他们没有乱了方寸。
既没有选择正面对抗，也没有手足无措到退避三舍。
那女子展开领域，始终没有移动半步；红皮衣的怪人在方寸之地挪移，飞剑袭来，他用灵敏的身手闪避、用漆黑的细剑格挡，同样没有退后半步。
他们正在用身位施加威胁。
一旦针对他们的攻势中止或者减弱，他们立刻就会扑上来，像瞅准了时机的鬣狗，咬住自己的脖子！
但，肤浅。
明珏说了要在十秒内荡平此地，那就是十秒！
他剑指一竖，三十三柄飞剑发起下一轮攒射，其中有几柄飞剑微微一颤，脱去银光，绽放金光。危机感同时在银雀和郑潮流脑内炸裂，这是他们身为非凡的直觉在生效。
只可惜……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能准确的把握，这种来自冥冥中的预兆。
在银色飞剑的掩护之下，金色飞剑的锋芒并未立刻展露，直到它们飞射到面前，银雀才恍然惊觉——
“小心金色的剑”！
宋真先前的警告回荡在耳边，可惜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磁场领域的引导可以让银色的飞剑偏移轨迹，却无法动摇金色飞剑横冲直撞，最后时刻，银雀竭尽全力的闪避，依然被金色飞剑贯体而过，一举将她钉在地上，丧失了行动能力。
“差点被贯穿心脏……”
银雀忍着剧痛转头，看到郑潮流也遭突袭。
金色飞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鲜血如瀑，在他身下形成骇人的血泊。
他似乎已经……
死了！
这一刻，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眼前的景色开始抽离，整个世界仿佛正离她远去。
她唇色惨白，狂乱想道：“要不是宋少的提点，只怕我的下场……”
这一波爆发面面俱到，威力巨大，宋真看到郑潮流和银雀一秒躺，心下难免发慌。
现在可不是副本开荒，死就死了下次注意。
现在是真正生死斗，倒下两个人，意味着要么孤独CARRY，要么把命留下！
气功真的很厉害，宋真感觉这个体系潜力无限。
他现在纯粹把气功当成一个常驻的增益BUFF使用，还没有开发出其他的功能，但仅是作为BUFF，气功就露出它狰狞可怖的一面——
宋真现在的数值，大概相当于顶尖的一阶非凡者！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问题在于，能力却跟不上。
武斗二阶赋予明珏念动力，在战斗技艺这个层面，不要说是没有任何技能的宋真，连身为非凡者的银雀和郑潮流都望尘莫及！
能依赖的……
只有对“机制”的了解了！
十一柄飞剑已到面前，宋真连感叹一句的功夫都没有，必须立刻做出应对。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踏出一步，主动闯入剑阵锋芒之内！
飞剑长短不一，造型各异，宋真瞅准时机，探手抓住最短的那一把，将其握在手中。
前一刻尚且猪突猛进的剑群，于此刻无端停滞，凝固在半空中。
随着叮叮当当一阵响，除了被宋真紧握的那一柄，其余十柄飞剑尽数落地，再不受操纵。
明珏面不改色，又一甩手，第二批、同样十一柄飞剑再度袭来！
看他架势，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宋真面沉如水，如法炮制，再一次冒险突入剑阵，将最短的飞剑攥在手心。其余飞剑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动能，尽数落地！
“……”
到了这一刻，明珏已经明白一切。
不是巧合。
包括先前宋真躲开他的剑斩，都不是巧合。
眼前这个男人研究了自己，而且研究的……非常透彻。
他知道自己的习惯，更知道自己在“念动力”上的造诣并不如何高深，看似是控制了三十三柄飞剑，实际只是取巧而已。
他能精细控制的，只有三柄飞剑，谓之“母剑”。
其余三十柄都是子剑，以十柄为一组，自发的跟随母剑行动。母剑斩向何处，子剑也将跟随。
宋真胆大心细，涉险将母剑握在手中，破了他的剑阵。
明珏可以和宋真角力，用念动力强行扯回母剑，如此就能重新施展剑阵，只是——
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核心关键已被识破，飞剑这种小把戏，奈何不了宋真了！
“你真是煞费苦心！”
明珏一声冷哼，无端开口。
宋真双持短剑，回应道：“当初你刚刚晋入二阶就遭出卖，被人伏杀乱刀斩死，实在可惜！如果再给你十天半个月，以你恐怖的天赋，恐怕刚刚那一轮飞剑攒射，已经将我拿下了。”
“……我不是多嘴的人，但我现在很好奇，你是谁？”
明珏看着宋真，将自己的疑惑写在了脸上。
他打量着，又道：“你的力量和非凡职业无关，按照一般标准，你根本不是非凡者！可你却掌握一种超常的力量，其纯度……和我相差不大，只比二阶非凡差一线！这是什么力量，血脉能力？原始能量？还是……人类不应染指的、魔物的力量？”
“你大可以猜一猜。”
宋真微微一笑，选择当谜语人。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能说少，但也谈不上多。
血脉能力听说过，游戏中很多NPC都有专属于自己的血脉能力。玩家完成“同行任务”，可以收集NPC的血脉能力，任选一种装备。
至于“原始能量”，人类沾不了半点的、沾了必定被污染的“魔物力量”，他真不知道是什么，《序列战争》没提供这些设定。
“算了……不重要。”
明珏不再使用剑阵，最后九柄飞剑悬浮在身旁，他随意挑选一把握在手中，其余的尽数落地。
他抬头，漆黑的眼里战意汹涌：“让我体验一番吧，你体内那股神奇的力量！”
两人相距不到十米，明珏脚下一蹬，人已经到了宋真身前。
剑刃裹挟风暴，他一剑劈落！宋真举剑格挡，眼角忽有黑影闪动，让人心惊胆颤的凌厉破空声同时响起，地上两柄长剑突然抬头，分别朝他的肩颈和胸腹刺来——
念动力！
虽然破了明珏的剑阵，但很难说宋真占据上风。
二阶武斗家的战斗力货真价实，明珏本身就是有绝顶天赋的剑客，一剑斩下声势浩大，有如山崩。在这基础上，他还可以使用念动力抓取剑器，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突袭。
极限状态，是一人两剑。
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单挑”二字，用念动力抓取的剑器，同样可以发起行云流水的进攻。
宋真此刻无异于面对三个二阶非凡的联手打击，在气功加持下，他挡住明珏的大力劈砍，又勉强用左手的短剑挑飞刺向他胸膛的飞剑。至于奔向他肩颈第三剑，只能主动用肩膀去接——
铁器入身，冰冷刺骨。
在迸溅的鲜血中，宋真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银雀。
银雀强忍剧痛，拔出刺穿身体，将她钉在地上的飞剑，勉力坐了起来。她万分紧张的关注战局，对上了宋真有意投来的视线。
如此紧迫的时刻，还分心看向自己？
宋少是在……暗示什么吗？
银雀移动视线，看到明珏摆出一个奇异的架势，似乎正在酝酿狠招。
这一刻，她福至心灵！
很像，非常像。明珏现在摆出的架势，和之前那个“精英怪”一模一样！
他一剑建功，成功击伤宋真，占据了微弱的优势。
此时此刻，宋真没有反击的余力，他当然要全力以赴，一举将优势转化为胜势！明珏俯身蓄力，体内法力奔腾似江汹涌如潮，全数贯入手中剑刃，下一斩，要将对手拦腰砍断，横着切开！
只是……
BOSS，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打的。
“放！”
宋真一声怒吼，金色的雷球当即在明珏脑后出现、炸裂，银雀用尽全力，在最必要的时刻送上了最关键的助攻：
超限雷闪！
明珏如遭重击，所有的动作全部中止，耳边响起的锐鸣，剥离了整个世界。
下个瞬间，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迎面撞来，他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感觉胸前冰凉炽烈，身体变得软绵绵，所有的力气尽数涣散。
再回过神来，连视线都变得昏暗。
“唔……”
他抬手按向胸口，一阵摸索之后，终于把握清楚状况。
他的胸前插着两把短剑。
刚刚一瞬失神，非但错失了克敌制胜的良机，而且将自己暴露在万劫不复之地。
宋真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在超限雷闪发挥效果之后，他卯足全力，将手中剑器狠狠插入！
用力之猛，甚至震裂了他的虎口，绞碎了明珏的肋骨！
“毫厘之差……再给我半秒，就是我赢。”
明珏明白，他一败涂地。
他很不服气，弥留之际，内心有无尽的悔恨：“时不我与……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我要是生在龙象国鼎盛之时，以我的天赋，怎会止步于二阶？”
他死不瞑目，一如一千年三百前那个晴朗的夏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