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8以后就尽情幸福吧
少女皱眉，仰头责问。
“提前跟你商量的话，你肯定说不，你放心，我这些年攒了些钱，现在工作也挺稳定的，何况我又不花什么钱，我就是，就是，就想为你做点什么……”
被她责怪，温凯只是笑笑，目光温柔又干净，恍惚之间，温甜好像看见了幼年时期初见温凯的时候，她听见敲门声，费力打开绿漆铁门，惠风和畅，少年的眼神干净清澈，低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温甜放下袖子，躲开男人目光，“不用的，我过得已经很好了，你不用关心我，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
“嗐，我需要什么照顾啊？要是在遇到有什么事，你就，就第一时间跟，跟……跟哥讲。”
他很艰难地把那个称呼说出来，脱口而出那刻，男人眼眶又开始发烫。
温甜摇头，翻出钱包，把向明意转交给她的那张卡拿出来，“你把卡拿回去吧，舅舅舅妈也都给了我钱，够用。”
温凯连忙摇头，退后几步，“他们给是他们给，我给是我给。”
暮云四合，来港宜的这日，远天落日熔金美的似乎是时光尘埃积攒的各色颜料肆意渲染，最终融汇成漫天斑斓柔美的画卷。
凉风灌进阳台，花影浮动，少女额前碎发迎风而起，日暮时分，维多利亚港迎回无数凌晨就向远方启航的船舶。
温甜点点头，伸手把头发别过去，“嗯，谢谢。”
“好，那你早点休息，哥哥还有个会议要开，我得回去了，等你开学那天，我再来。”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的，你就别来回跑了，挺累的。”
“不累。”
温凯笑笑，“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别，你不熟悉路，天色黑了，还得一个人回来呢，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温凯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尘封多年的那个爱心形巧克力铁盒，“一千五百三十四块零五毛，哥哥一分没花，现在如数奉还。”
温甜愣了愣，接过盒子后，被她刻意埋藏的那段记忆铺天盖地涌上来。
温凯轻轻关上门，原路返回机场。
室内寂静，针落可闻。
行李很多还有没整理完，夕阳顺着玻璃窗流淌满地的淡紫，温甜打开行李箱，把多年前的八音盒拿出来，轻轻旋动，李斯特的《爱之梦》轻盈流动。
多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把爱心形的巧克力盒子举到许嘉怀跟前，然后打开，里面满满一大盒子钱币，大到八九张百元大钞，小到堆成金山的五毛钱硬币。
沉甸甸的一盒子。
那时似乎做出了忍痛割爱的艰难决定，温甜如今只记得手指紧紧抠着盒子边缘的疼。
多年后，温凯原封不动地把这盒子还给她。
眼泪无声滑落，“吧嗒”一声砸在铁盒子上。她拿着盒子连忙追出去。
门外，夕阳如画。
“哥哥！”
温甜跑的气喘吁吁，终于在看到温凯背影时大喊了一声。
温凯回头，不由地加快步子跑回去。
“怎么了甜甜？”
温甜弯着身子喘气，起身时把那个爱心盒子重新递给温凯，“拿着吧，我白送给你的。”
“啊？”
温甜点头，“对，白送给你的，不用你替我写作业。”
温凯被她逗笑，可咧嘴笑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泛涌而下，他急忙拿衣袖擦掉，接过盒子抱在怀里。
“哥哥，舅妈说你刚出狱那会过的很苦很苦，又不肯接受他们的钱，甚至还露宿街头，你怎么一分钱都不花啊？你还不如花掉呢。”
“嗐，我怎么能花呢？而且怎么舍得花？因为这个里面，装的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啊。”
他吸了吸鼻子。
温甜笑起来，“别觉得愧疚，也别把自己过的那么苦，该花掉就花掉，就当我请你吃汉堡。”
就这么几句话，把温凯刚刚抑制住的眼泪又勾出来，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泪水衬得这个硬朗男人似乎不堪一击。
他深呼一口气，有些哽咽，“我自从又开始工作创业后其实挺顺利的，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补偿我，前段时间哥哥获奖的时候，别人都夸我什么精英啊年少有为啊，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从来一遍，我就一定会听爸的话回去做个小科员，平平淡淡一辈子，这样王阿姨就不会死，爸爸也不会死，我就每天接你放学下学，看着你慢慢长大，若干年后，逢年过节，我们还可以拍一张全家福。”
男人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温甜扬唇淡淡笑起来，她张开双臂拥抱温凯，“哥哥，不要后悔，不要回头，我们都熬过了最难的时候，那么以后，就尽情幸福吧……”
住宅楼处满壁的爬山虎，几枝夹荼蘼还开着，多年后，小女孩终于穿过雨幕追上了要走的哥哥。
***
太平洋吹起冬季风时，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已经到处风雪肆虐，气温时而降到零下二十度，独独西南部的温哥华在暖流庇护下，尚且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只是冬季里密集频繁的降水让人实在不觉得这份温暖有多珍贵。
暖气开到最足的时候，许嘉怀总是觉得恍惚处在京城多雨的夏季。
2016年11月29日。
实验室太过寂静，他深夜脱下实验服的时候，听见储物柜里手机在响。
温哥华实验室习惯性用电脑邮件通知事宜，手机上已经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会弹出来，他习惯性用电脑，通讯软件换成微信后，他的手机几乎日夜尘封在储物柜里。
听见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许嘉怀甚至有些迟疑，是白二飞的电话。
“喂。”
男人音色沉稳冰冷。
“喂，妹妹考去港宜大学了哎，她跟你讲了没？”
许嘉怀喉结微动，他眸中泛起波澜，像是一颗石子突然砸进原来平静的死水里。
“我没看手机。”
“哦哦，不过挺好的啊，你每年这个时候不是都会到港宜视察吗？到时候可以见妹妹了哎。”
“你怎么知道她去港宜了？”
“妹妹自己跟我说的哦，嘿嘿，妹妹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好好讲话。”许嘉怀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白二飞笑嘻嘻的，“妹妹去港宜念书多好啊，你每年到港宜视察、交流、座谈会，加起来也三四个月了吧，而且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温哥华，干脆以后去港宜工作也好。”
“你说完了没？”
“怎么了？”
“我还要开会，说完我挂了。”
“那行，你好好考虑一下呗。”
许嘉怀挂断电话，不知怎么，他又点进那个已经冒出红色叹号的聊天框，继而又自嘲地笑起来。
看看这个小白眼狼，都还跟白二飞有联系，但唯独把他的QQ删掉了，就考上港宜大学这样的事都不跟他说一声。
手机消息太多，他随便翻了几下，发现了一个未接电话，天宁市的。
男人眉心皱起，立即打回去，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有人接，他这才想起来国内这个点应该还是凌晨。
他太长时间没有打开过这部私人手机了，以致于他来了兴致，把消息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就看见和未接电话日期相近的银行信息，在相同的日期里，他的卡支出一笔钱，然后很快又从ATM机上存进来。
这张卡他只给过温甜。
情绪开始有了起伏，许嘉怀突然有了想去见温甜一面的想法。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喂。”
“我在呢许总，有什么事吗？”
“帮我订一张去港宜的机票，越快越好。”
“嗯？可是许总，港宜那边的视察是两星期后呢，这边的年会您不出席了吗？”
“提前去吧，无妨，今年不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