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7难逃夜色
“你要走？明天？”
少女坐直了身子，意识到自己反映太过，又局促地笑笑坐回去。
“好，那我送送你？”
温甜的脸色并不好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很早的机票，你好好休息。”
“就，就不能再多留几天吗？我还没带你好好在港宜转转呢。”
她脸色有些苍白。
“不了，事情已经做完了，留下来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许嘉怀摇头拒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再同温甜牵扯太多，不想再让她再占据生命里的时光，理智克制心念后，他只想快点逃走，远远的离开，以后只要她不主动联系他，他们两个最好就再无瓜葛……
最好是这样，对，他们两个只能是这样。
少年太早就知道深谙自己冷淡外表下，有多渴望温暖和感情的心，只是他偏偏又太过清醒，看穿太多感情的本质不过是慕强心理和情感需求，故而好像漫长的枯燥生活里，只有温甜不快不缓地走进了他的世界，给了他太多太多关心和温暖。
只是他今天好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很复杂的感情，爱情亲情友情，抑或是他的情感需求，他不该因为自己想要那份爱与关心，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温甜的生活，如果仅仅是因为情感上需要一个人，就归结为心动与爱情，那就太过自私了……
回途的车里，他在无人处对自己进行着近乎自虐的心理剖析。
情感需求不该是爱情，许嘉怀为自己暗暗生出的喜欢而深恶痛绝，他心烦意乱，准备拿出打火机点烟时，又本能地因为是在车里而放回去。
温甜常坐他的车，所以他从来不在车里抽烟，在京城的那三年，他甚至已经戒掉了香烟。
汽车驶入隧道，眼前只剩幽茫。
“唉……许嘉怀啊许嘉怀，快三十岁的人了，为什么要害怕孤独？还要因为你自己所谓的情感需求去打扰别人啊？”
如果三年的离别磨灭不掉牵绊和习惯，那就用三十年来习惯孤独好了。
……
风从阳台而入，窗帘轻轻扬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明日定然是个晴天。
因为月亮在天上，圆到孤单。
那个用来装有关许嘉怀东西的大箱子，她从豫南带到京城，从京城带去天宁，又从天宁一路带来港宜，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
温甜费了好长时间把它打开，然后这两个包包也放进去。
月光把里面的东西照的清亮朦胧，包包拆开放入的那刻，她似乎听见珠宝碰撞的声音，打开后，她发现那个大的手提包里放了一整套首饰，项链到手链，耳坠到戒指，她不太认得这个看着像法语的牌子，但是外表看起来极其纯净的蓝钻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小包里放的是Bvlgari的一套香水。
她拿出香水，底部贺卡上是男人隽秀的字迹——生日快乐，补上三次。
眼泪“吧嗒”一下落在上面，字迹被晕染开来，她蹲在大箱子旁边忍不住崩溃大哭。
贺卡被眼泪弄湿的不成样子，她竭力压制住哭声，把整张脸都埋进膝盖，只有肩头在月光下不停颤抖。
他送的这些东西，少女潜意识在抗拒，拿到的时候又很想冲他发火，可他百般考虑自己，处处为自己着想，好像生出一点点责怪的念头都让温甜极度讨厌自己，可明明她用了那么那么久，付出了那么那么多努力，可是这场重逢却劈头盖脸地告诉她，你看啊，你就是追不上他的脚步。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永远都是他付出的多，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幼稚的小女孩，辛苦赚两个月的工资买的衣服，都不如他吃顿饭的价钱。
现实的世界里，人都没办法不拿财富物质去衡量两个人是否相配。
温甜蹲的腿都麻了，站起来时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眼泪再次决堤。她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这七年的坚持都开始动摇，许嘉怀那样宝石般夺目的人，该有同样光彩照人的别人相配，那个人成熟独立、乐观知性、有钱有颜，再或许他本身就足够强大优秀，根本不需要世俗去规划他，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相配。
他就要走了啊……
许嘉怀其实并不想再跟自己有太多瓜葛吧？只是出于爱护，又给了她最后的温柔……
那她是不是也该有自知之明去放弃？
眼泪落在枕头上，她最后沉沉睡过去。
黎明时分，远天露出鱼肚白，太阳所出之处酡红醉人，飞机划破云霄，彩云四散天际。
凛冬七点半，寒意泛涌。
从港宜到温哥华，气温陡然降了二十多度，直飞时间将近十三个小时。
飞机窗外从白日到黑夜再到黎明。
京城时间20:35，温哥华时间4:35。
日出日落不断轮转，许嘉怀睡时梦见和温甜吃的那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小姑娘好像生怕被他抢先，借口去卫生间，背着他偷偷把账结了。
他看她翻着零钱，把两张卡和零钱加起来用时，低头轻轻勾起唇角，没人知道男人那刻心里泛涌的温澜。
听温凯说温甜暑假时就在舞蹈班做兼职，上大学第一天就开始找合适的兼职，四个月一天都没休息。
温甜结完帐回来时，许嘉怀本想打趣一句，辛苦赚的工资都一晚上挥霍没了吧？可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这个世界上，会这样待他的人，也只有温甜了吧？
羽绒服足以抵御寒冷，可男人的心情却莫名低落下来，他翻出手机，没有温甜的消息，却有两个温凯的未接电话。
许嘉怀拨通回去。
“喂。”
“喂，你还在港宜吗？”
“没有，昨天早上就已经飞回去了。”
温凯那头想了想，“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你遇到温甜了？”
“对，她说要带我四处转转，就一起待了两天。”
“哦。”
温凯顿了顿，“我前段时间想去看她，她说挺忙的没让我过去，也就秋天时候一起吃了顿饭，见了不到三十分钟就走了……”
许嘉怀挑眉，“哦？是吗？那你妹妹非说要我留下来再多玩几天哦，唉，不让我走，晚上十点多拉着我去逛街呢。”
温凯:“……”
如果当面见到的话，温凯一定会想瞪他一眼。
“温甜最近怎么样啊？”
“还算好，就是觉得挺辛苦的，打两份工，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港宜大学课业本来就重。”
电话里沉默片刻。
温凯嗓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那我能怎么办？我给她的钱和卡，她一分都不花，舅舅舅妈问钱够不够花，要给钱，也从来都是说有，说不要。”
她倔犟到近乎自苦的地步。
“唉。”
温凯叹了口气，到如今他什么都不缺了，只是她也不再需要他了……
冬日的凌晨，寒气肆虐。
男人鼻息处飘散出白气，他不由皱紧眉头，温甜给他买衣服和去吃饭的钱，可能是她自己赚的生活费，许嘉怀开始有些自责，他没敢和温凯说这件事。
不过幸好，他认识这两个地方的管理层，让钱都自动退回去了。
“你不忙的话去港宜陪陪她，小姑娘家家的，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港宜那个地方浮华拜金，她念的这个专业多的是攀比，不过没必要太担心，温甜很优秀，无论哪个方面，她有她的自洽逻辑。”
温凯笑了笑，“好，谢谢你，遇见那丫头肯定又请她吃了不少大餐，送了不少东西吧？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必，我和她是我和她。”
想了想，许嘉怀又皱眉问，“到底是谁给她选的学校？干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港宜大学分数还那么高。”
温凯也不理解，“嗐，没人给她选，之前我们也帮她选了很多好的学校，她什么也不说，报考的时候，自己填的港宜大学，而且其他志愿也全部填的都是港宜那边的大学，因为这事，舅妈特别生气，害怕没录取上，温甜就说没录取就复读一年还考港宜大学，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港宜有那么好吗？”
许嘉怀笑了笑，他在每年都待在港宜不少时间，私心觉得港宜没有内地待着舒服，而且物价高，不适合内地学生去上学。
温凯正准备附和，却电光火石之间联想到了什么，于是脱口而出，“她一定要去港宜不会是因为你吧？”
“怎么会？”
许嘉怀下意识反驳，可那瞬间，他自己也开始不确定，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万一是呢？你不是以后打算留在港宜？”
“还没确认的事，再说温甜又不知道。”
许嘉怀不想再多聊，“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挂断后，温凯又给温甜打电话。
呼叫了很久，无人接听。
时间倒流回港宜的上午。
温甜迷迷糊糊睡醒时，依旧心烦意乱，打开手机，并没有许嘉怀的信息，看了看秦若给她发的汇报答辩，还有老师发的演出表，以及软件上自动弹出来的今日行程安排，最后还有顾依依发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图片。
脑袋懵懵的，事情多多的。
算了算了，她这个年纪恋爱先放一放，回复完顾依依的消息后，温甜认命地去刷牙洗脸。
偏偏顾依依那夜猫子见她回复，又开始兴奋地发消息。
“你和你男神呢？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表白？”
温甜气笑了，直接发语音。
“表白个屁，他不喜欢我，他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那你怎么办？他都不喜欢你，要不换一个男神吧。”
温甜:“……”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脑子画油画画傻了？都几点了还不睡？赶紧给我关机睡觉！”
温甜觉得自己大早上的就被顾依依气傻了，骑车去学校一路上越想越气，哪有闺蜜也不劝劝别放弃什么的，或者反驳一下说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哪有顺着话说下去的？
她真的好命苦。
冷风在脸上呼呼地吹。
“唉。”
许嘉怀这个时间应该在飞机上吧？
——不了，事情已经做完了，留下来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温甜又想起来他的这句话，气的把车轮蹬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