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风~”
接连两天，城内的一众秦军甲士们，都在为建功立爵而霍霍磨刀。
但这天傍晚，在这个由王龁在城主府内亲自设立的议事大厅之中，除了他一人仍面色轻松地随意饮茶外，刚刚从传令兵那里接到消息的嬴政、盖聂、原武遂城驻军副将杨端和、蒙恬、辛胜、屠睢等人，此刻的面色已然都变得无比凝重。
不为其他，只是因为与武遂城互相对峙的韩国边关城池中，这两天忽然出现了大量的墨家弟子。而且，这些墨家弟子更是与驻守此城池的韩军主将韩成一起，如火如荼地构建着此城池的防御工事。
“杨端和，你虽然已经被降职为一名统军千长，但你之前毕竟是驻守武遂城的副将。你先说说吧，如果让你领兵攻城，你多久才能将此城拿下！”
一杯茶水下肚，此刻的王龁就宛如一个不怒自威的王者一样，直接便打断了议事大厅之中的沉闷，并点杨端和出列。
“禀左庶长，如果只是之前，那么末将完全有信心一战便将此关隘攻下。但此次有了墨家弟子的加入，末将...末将......”
“蒙恬，你说！”
仿佛是看出了杨端和双眼中的迟疑和凝重，王龁横了他一眼后，直接便将视线对准了站在另一侧的蒙恬。
“禀左庶长，末将以为此战只能先行从长计议！毕竟，公输家的弟子此刻仍在上党城中，而没有他们的助阵，那么我军在面对墨家弟子防守的城池时，仓皇一战的话必定会出现大量的伤亡！”
“退下！”
“辛胜，你来说！”
“禀左庶长，末将以为蒙恬千长所言非虚！韩国守军的战力虽然并不被末将放在眼里，但墨家的守城技术确实是当今天下独一档的存在！为了我秦军将士的生命，末将赞同先行等待公输家弟子的到来！”
“屠睢！”
“左庶长大人，末将愿担任先锋亲自攻城！就算此城之中有着墨家的守城器械，但末将必然会是第一个登上城头的人！”
“哼！”
可屠睢的豪言壮语不仅没能等来王龁的赞赏，其更是在王龁那冰冷的眼神注视下和一声冷哼，只能微微低下头颅默默地退了回去。
明日开始攻韩，就算此关隘之中有墨家弟子在，但那又如何？
更何况，本将要一战而下此关隘，好好地给你们上一课！
“啊？王龁将军？”
“哼！”
正当吗，脸色凝重的嬴政想要劝解些什么时，伴随着一声更为冰冷的冷哼，王龁已然甩了一下袖子，便直接走了出去！
一夜无事，但伴随着公鸡的打鸣声和晨鼓声，当所有秦军齐齐吃过早食之后，便在王龁的一声令下，十余万甲士已然全部披坚执锐地走出了大营，并队列整齐地走出了武遂城门口。
“呜~呜~”
艳阳当空，陡然得知秦军真的已经大军压境后，韩军的主将韩成一边传令大军快速集合，其更是派出精骑向着新郑城传讯，并求取援军。
当所有韩军和前来驰援的墨家弟子全都站在城头上严防死守时，黑压压的秦军已然兵临城下！
“墨湛统领，没想到自当年的那一战之后，你我两人竟然还真的有再次并肩作战的一天！”
“韩成将军，您能在此守护韩国的边界，想来你们韩国的大王也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么昏庸！”
“哈哈哈~那当然了！我韩国的王，其当年毕竟也是有了军功之后，最终才能从诸位公子中脱颖而出的！至于姬无夜，哼！”
“你们韩国的家务事我墨家并不感兴趣，如果此次不是王龁亲至武遂，那么我们两人，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面了！”
“哎！本将自然明白你们墨家之人的胸怀，但不管如何，此情我韩成必将铭记在心！如果......”
“话先别说那么死，你应该知道，王龁此人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细数他这么多年的沙场攻伐，其除了在邯郸城下败过一次外，几乎就已经无有败绩了！更何况，他当年毕竟担任过人屠白起的副将。虽然白起已经身死多年，但其当年所著的《阵图》和《神妙行军法》，这么多年下来想必王龁也已经尽数掌握了！”
“人屠白起？”
猛然从墨湛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虽然韩成的脸色几经变幻，但他那双眼睛之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怯意，终究还是被墨湛察觉到了。
可墨湛的双眼中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屑，因为不管是与他正站在一起的韩成也好，亦或者是他自己，当年可都是差点身死于白起之手的！
“哼，白起毕竟已经死了！就算王龁真的学会了《阵图》和《神妙行军法》，但他终究不是他！”
猛然想起当年兵败时的惨状，韩成不知不觉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可白起毕竟已经死了，就算眼前的王龁真的“继承”了白起的兵法，但他终究不是能止儿啼的白起！
“呜~呜~呜~”
“静心，秦军开始攻城了！”
当号角声接连响起时，墨湛的脸色不仅忽然阴沉了下来，其更是快速告诫了韩成一声后，便急匆匆地向着城墙处跑了过去。
“秦军攻城时往往会先行射出箭雨以挫我军气势，所有人立刻进入工事之中躲避！”
“是，统领！”
与此同时，韩成也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大声吩咐了起来。
“命令甲士们先行躲避，待秦军大股部队上前时，再行现身反击！”
“喏！”
......
“呜~~”
“呜~~”
“各队列仔细排列！”
“喏！”
“令先锋备战！”
“喏！”
“擂鼓，以壮我军威势！”
“擂鼓！”
“左庶长大人令，擂鼓！”
“咚~咚~咚~”
伴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甲胄在身的嬴政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王龁那井然有序的军令和一众传令兵急匆匆地步伐，瞬间便将他的心神全部都吸引住了。
按理说，身为秦王的他本不该亲临战场这种险境的。毕竟如同雨点般的箭雨，根本就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放过你。更甚至，处在太过醒目位置的他，本就是敌人首要斩杀的目标！
但就在嬴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与向往欣然向王龁请愿时，王龁不仅没有反对，其更是特意让嬴政跟在身后，并站在耧车的最高处，以一睹整个战场。
“咚~咚~咚~”
“风~”
“风~”
“大风~”
“大风~”
“咚~咚~咚~”
“风~”
“风~”
“大风~”
“大风~”
鼓声震震，但是等十万大军齐声高呼时，那种震天的嘶吼声，更是连隆隆的战鼓声都暂时镇压了下去！
旌旗猎猎，但是当十万大军的气势陡然升腾而起时，悬在天上的太阳就像是被其震慑到了一样，不得不先行隐入厚重的云彩之中！
“咚~咚~咚~”
“风~”
“风~”
“大风~”
“大风~”
......
“令所有弓弩手箭矢全部上弦！”
“喏！”
全军已然列阵，当王龁留意到天空中的太阳已然不能刺到秦军的双眼，和那清风陡然减弱之后，其一声厉呼之后，得到命令的传令兵已然挥舞起了手中的旗帜。
“呼~呼~”
“箭矢上弦！”
“咔咔~”
“咚~咚~咚~”
“风~”
“风~”
“大风~”
“大风~”
一连串的弓弦拉动声瞬间便连成了一片，然而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隆隆战鼓声，当十万秦军的嘶吼更为嘹亮时，直到弓弩手的千长们看到楼车最高处的那杆旗帜猛然下挥，顷刻间，一声厉呼瞬间便在所有弓弩手的耳边炸响。
“放~！”
“风~”
“风~”
“大风~”
“大风~”
“嘣！嘣！嘣！”
秦军的嘶吼声仍在继续，但是刹那间，嘶吼声便被一连串的霹雳声所压下！
“起~”
“咔~咔~咔~”
“放~”
“嘣！嘣！嘣！”
“起~”
“咔~咔~咔~”
“放~”
“嘣！嘣！嘣！”
......
箭雨如云，黑压压地一片齐齐向着城头上的韩军蜂拥而去。虽然一众韩军甲士和墨家弟子早就在韩成和墨家统领墨湛的吩咐下躲入了工事之中，但是等一连串的箭矢入墙声响起时，顷刻间，所有人的双眼便是猛然一暗。
“嗖~嗖~嗖~”
“Duang~Duang~Duang~”
“嗖~嗖~嗖~”
“Duang~Duang~Duang~”
......
虽然墨家提前修建好了大量工事，以至于防守的韩军和一众墨家弟子中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但这如同乌云一样接连涌至的箭雨，终究还是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而更有甚者，其就宛如得了失心疯一样，不仅面色陡然大变，更是想要大喊大叫地站起来。可就在他们刚刚起身时，伴随着一抹寒光闪过，督战的甲士们没有一丝劝诫，已然直接出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埋头于工事中躲避的韩军甲士再也听不到箭矢的破空声时，伴随着各自千长的厉呼声和督战甲士的大声呵斥，所有人便全部从工事之中涌上了城头。
可等胆大之人趴在城头向着城下看去时，如狼似虎的秦军就如同黑潮一样，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嗷嗷叫地冲了过来！
“射~”
“嘣！嘣！嘣！”
“射~”
“嘣！嘣！嘣！”
“射~”
“嘣！嘣！嘣！”
......
韩军素有弓强箭利之称，虽然现在的韩国整体实力已然下降了很多，但强弓和利箭，依然还是他们能够成为当世七大强国之一的真正原因！
秦军的箭雨初歇，韩军的箭矢便已经飘飘洒洒地向着城下射去。韩军毕竟有着城墙之利，虽然城下的秦军们推攘有许多的重盾和各种攻城器械，但转瞬之间，浓郁的血腥味和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便已然直冲云霄！
可很快，当夹杂着凄厉破空声的箭矢悄然而至时，已经前移的秦军箭阵，同样也让城头之上出现了震天的惨叫声和鲜艳的猩红之色！
“射~”
“嘣！嘣！嘣！”
“噗嗤~噗嗤~噗嗤~”
“啊！”
“救命！我中箭了！”
“救我！”
......
“哚！哚！哚！”
“哚！哚！哚！”
城头上的事情暂且不提，因为张卓此时正是攻城的秦军先锋部队之一！
虽然有着盾车作为依靠的他能避过大部分箭雨，可他手中巨盾接连传至的巨力和那连绵不绝的哚哚声，终究还是说明先锋部队想要靠近韩国的城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噗嗤~”
“唔！”
“噗嗤嗤！”
守城的韩军如果中箭，那么或许还有他们的同伴能够将其暂时带离城头，并拉去医治。可一旦他们这些冲锋的秦军身中箭矢，那么伴随着一声闷哼和陡然掉队，迎接他们的往往只有更为密集的箭雨！
张卓也不知道一路行来，他的身旁到底有多少同伴永远地长眠于此。但他只知道，每当他向前一步时，那么也就代表着他离眼前的城墙便更近了一步！
哚哚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就在张卓的内心之中逐渐振奋时，一连串的攻城塔楼倒塌声和巨响，瞬间便让他的心头猛然一紧。更甚至，就连护在他身旁的盾车，更是接连被重物所砸，以至于发出了一连串的莫名悲鸣！
不用想，张卓便知道这是墨家的防御手段。但这毕竟只是低级的，因为更为高级的那些，也只有等张卓或者其余秦军甲士真的登上城头后，它们才会出现！
因为早在屯留之战时，张卓便曾与守城的墨家交过手！
“加速前进，不得有误！”
一声厉呼之下，伴随着一众甲士们的齐声应答，盾车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因为张卓知道，如果他们不能尽快通过这段路程的话，那么等待他的注定会是从天而降的滚滚巨石。就算张卓可以用手中的巨盾将巨石的劲力卸去，可用于攻城的器械，可能就要全部损毁于这些巨石之下了！
“咯吱吱~咯吱吱~”
“噗嗤！噗嗤！”
“轰隆隆~”
车轮滚滚，箭矢穿透肉体的声音更是接连不绝。更甚至，巨石接连砸在盾车上的巨响声和盾车那不堪重负的悲鸣，更是让张卓的心忽上忽下！
“咚~！”
然而当张卓踩着先至的壕桥再行一段距离之后，伴随着一声巨响，入目的终于是那青色的城墙脚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