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乱起（三）
“咳！咳！蒙恬，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这个......咳~咳！”
没过多久，李蛮子三人便败在了盖聂与蒙恬两人的手中。此刻的李蛮子也只能依靠着另外两名千长，借着他们两人的支撑才能勉强半坐在地面之上。
三人早已经力歇，可他们在看向蒙恬与盖聂等人时，双眼之中的浓浓恨意却如同利箭般，让人心底发慌。
“嘶~！”
蒙恬刚想要说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嘴的动作牵扯到了嘴角处的伤口，以至于他不得不长吸一口凉气。
“李虎，我希望你们能冷静一点！”
“冷静？我呸！我......咳~咳！”
李蛮子正准备继续怒骂蒙恬，但身上的伤势却让他忍不住连声低咳了起来。
“蒙恬，你胆敢以下犯上，那么待我等与左庶长大人汇合后，我们自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以下犯上？呵~！难道你们不知道真正以下犯上的人，是王龁吗？”
身在营帐内的嬴政虽然早已经被这场拳拳到肉的厮杀所惊到，但其在听到李蛮子讲出以下犯上后，嬴政微微冷笑了一声，双眼中瞬间便涌现出浓浓的怒火。
他可是秦国的王，而眼前这些为秦国开疆扩土的秦国甲士们，竟然会为了昨天想要刺杀他的王龁，不仅厮杀起来连性命都不顾，如今更是讲出了以下犯上这个可笑的借口。
难道这些人真的不明白，想要以下犯上的人正是王龁吗？
但可惜，嬴政这句质问的话语就如同火上浇油般，不仅没能扑灭李蛮子他们心底的怒火，反而让他们对于嬴政等人更为愤恨了。
“你们竟然说左庶长大人以上犯上？哈哈哈~！你是什么身份，你有那个资格吗？”
李蛮子的双眼直欲喷火，但凡他此刻还能使出一丝力气，那么他绝对会对着嬴政等人喷出一口血水的！
听到李蛮子那满是不屑的话语，嬴政的双眼在对上那双满是恨意的双眼时，其微微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将他的真实身份讲出来。
“我是秦国的王，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刚才的战斗嬴政毕竟全程观看了，虽然李蛮子三人的武艺与盖聂相差巨大，但即使他们已经落入了明显的下风，可不管是用牙咬，亦或者是用额头撞，他们唯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拉着盖聂与蒙恬两人一起身死，为王龁陪葬。
在王龁已经身死的情况下，他们都能为之拼却性命都不要。而如此忠心之人，再加上他们更是秦军中的千长，那么手下本就缺乏可用之人的嬴政，又岂能放过？
但让嬴政没想到的是，他虽然将身份故意挑明了，但其不仅没能等到李蛮子三人的惊呼声，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李蛮子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直接便大笑了起来。
“你是我秦国的王？哈哈啊？我秦国的王此时正在咸阳城中，你拿这句话来骗我，莫非真的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之人吗？”
笑罢，李蛮子的声音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就像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让帐内的几人听到后只感觉心中一寒。
“时间也差不多了，蒙恬，你既然胆敢以下犯上杀死左庶长，那么就准备死于乱军之中吧！我虽然没办法亲手杀了你，但到了黄泉路上，我必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虎，你什么意思？”
“蒙恬，你以为我真的傻吗？我既然敢孤身前来这里，难道就没有留下后手吗？哈哈哈！”
蒙恬虽然快步上前想要质问李蛮子，但李蛮子畅快地大笑了一声后，便双手撑在地面之上缓缓站了起来。
等其将身旁另外两名千长一起搀扶起来后，三人也不理会蒙恬等人，一起颤颤巍巍地走到放置着王龁尸首的床榻前，并直接跪了下去。
“左庶长大人，黄泉路上不要走的太快了。待末将将他们几人尽数诛杀后，末将自会前去陪您！”
伴随着李蛮子那满是悲戚的话音落下，三人一头抢地后，久久没能直起身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账外不仅传来了辛胜与屠睢几人的疾呼声，乱糟糟的嘈杂声更是纷纷传入了账内几人的耳中。
“所有人，立刻戒备！”
“那不是邱千长他们吗？他们怎么一齐领兵来此！”
“不好，整个营寨全都已经被围起来了！”
“啊？发生甚么事了？邱千长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
“蒙千长，辛千长、屠千长他们此刻都已经去了寨门处，特命属下前来禀告！”
听到帐外传令兵的疾呼声，蒙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李虎，你！”
蒙恬本来还想将李蛮子拉起来后怒斥几声，但李蛮子的双膝就如同扎进了地面一样，蒙恬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将他拉起。
无可奈何之下，蒙恬也只能先行转身对着嬴政抱拳行了一礼。
“尚公子，军务紧急，末将要先行前往营寨门口一趟！”
“同去！”
蒙恬看了一眼脸色同样凝重的嬴政，他本想开口劝说一句呢，但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来人，将他们几人给我抬到营寨门口！”
“喏！”
......
旌旗蔽空，杀气如虹！
虽然将蒙恬营寨团团围住的重甲军方阵中没有一个人说话，但一股如同大山一样厚重的凛冽气势，直接便将空中正缓缓吹拂的微风冻结了起来！
“邱山，你什么意思？”
“辛胜，李蛮子人呢？而且，悬挂在辕门处的这些尸首，他们又是什么人？”
“邱山，我劝你不要自误！”
“自误？辛胜，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只要左庶长大人能够亲自现身，我可以立刻自刎在这里！”
“你......”
“邱山，李虎千长在此！”
就在辛胜与邱山仍在剑拔弩张时，蒙恬终于带着已经被捆绑起来的李蛮子三人赶到了营寨门口。
“李蛮子，左庶长大人呢？”
“呜~！呜~！”
邱山在看到李蛮子满脸鲜血的一瞬间，其内心便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翼，他终究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声。
但等其看到李蛮子的身躯竟然软倒在地后，刹那间，他心中仅存的希望便彻底破灭了！
“嘣！”
弓弦如雷！
“咚！”
悬挂在辕门上的一具尸首应声而落！
“重甲军听令，除了左庶长亲卫的尸首，蒙恬等人，死活不论！”
“邱山，你敢！”
“蒙恬，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杀！”
“大王印玺在此，你敢违抗王令？”
“我邱某人身为军人，只会遵从军令！”
“那么大王在此呢？”
“大王？蒙恬，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准备糊弄我吗？身在武遂的重甲军中除了你们这些将门子弟或许在咸阳城中见过大王外，唯一面见过大王的也只有左庶长大人了！如今左庶长大人已死，是黑是白，还不是任由你们随意歪曲？”
“你......”
到了此刻，不仅是蒙恬、辛胜与屠睢等一众将门子弟出身的千长愣住了，就连身为秦王的嬴政，与身为秦王座下首席剑客的盖聂，同样也愣在了原地。
“营寨内的同袍们听好了，不是我邱某人故意如此，只是因为左庶长大人此刻已经被蒙恬他们所杀，吾等无奈之下，也只能兵围营寨！”
邱山虽然因为王龁的身死早已经怒火攻心，但他终究还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为了避免本就是一体的平阳重甲军彻底兵戎相见，其便将他所知道的消息大声讲出来。
然而趁着蒙恬、辛胜、屠睢等人的麾下突闻此事，并为此议论纷纷时，其更是对着蒙恬大声呵斥了起来。
“蒙恬，你听好了！如果左庶长大人没死，那么只要他现身，我邱某人可以立刻自尽！但如果左庶长大人已经身死，那么你故意隐瞒此消息，到底意欲何为？”
伴随着邱山的话音落下，严守营寨的那些，本该属于蒙恬、辛胜、屠睢等人麾下的普通重甲军们，双眼全都看向他们各自的千长，并想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昨晚合营时，这些重甲士们只以为这是一道很普通的军令。毕竟在合营后，营寨之中便陡然出现了大量想要夜探军营的人！
而悬挂在辕门上的那些尸首，反正自他们加入平阳重甲军的那一天起，他们对于这些便已经司空见惯了！
就连邱山带领大量重甲军将他们的营寨团团围困时，这些普通重甲军虽然内心之中有着迟疑，但终究还是会拿着演练的借口自圆其说！
更甚至蒙恬亲口说大王此刻正身在军中时，他们除了与有荣焉之外，心中可能更为在意的便是随之而来的犒劳了！
但现在他们猛然得知，一直被他们视为心中信仰的左庶长王龁，如今竟然已经死于蒙恬之手后，这是让他们决不能相信的！
毕竟，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是王龁亲自挑选，并加入重甲军的！
蒙恬等人自然察觉到了麾下甲士们看向他们时，那略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但此时如果不管不顾地直接将王龁的尸首抬出，那么他们所要面对的结果说不定只会更为严重！
“咚！”
但就在此时，当一声脆响响彻在营寨门口时，手持秦国使节节杖的李斯，竟然缓缓走了出来。
李斯的步伐并不快，但他每一步的距离就像是经过了数以百计的计算一样，几乎丝毫不差！
“邱千长，可识得此物？”
“末将邱山，见过使节大人！”
看到李斯，邱山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但等其看清楚李斯手中的使节节杖时，他直接便翻身下马，并单膝跪地，抱拳对着李斯行了一礼。
王印，邱山本就没有见过。因为他所接取的军令，上面只会盖有左庶长王龁的印章！
嬴政，邱山同样也不认识。虽然他早已经成为了一名千长，但平民出身的邱山，其大部分时间除了领兵驻扎在上党外，他根本就没有去过咸阳！
但秦国的使节节杖不同，不管是邱山也好，亦或者是李蛮子，就连秦军中的任何一个小卒，他们全都认识！
节杖虽小，但手持它的人不仅仅代表着秦国使节的身份，其更是代表着整个秦国！
看着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邱山，与其麾下那些长剑即将出鞘的重甲士，此刻竟然全都单膝跪在了地面之上。
一时间，被所有人都视为中心点的李斯不仅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身在万人之上的莫名快意，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更是让其明白了权力真正的迷人之处！
但很快，李斯便从这种快意中清醒了过来。
因为他知道，如今的他之所以能够让眼前的甲士们单膝跪地，只是因为他手中所持有的使节节杖！
但也是从这一刻起，真正体验过权力迷人之处的李斯便暗中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只希望再次体会这种感觉时，他所依靠的并不仅仅是手中的使节节杖！
“邱将军，你既然能够认出本使节，那你可愿相信本使节所说的话？”
李斯的说话声并没有那么的响亮，但单膝跪在他身前的邱山，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因为邱山知道，李斯既然是从蒙恬的营寨中走出来的，那么其即将说出口的话语，自然会偏向于蒙恬等人。但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左庶长王龁，难道就白白身死了吗？
与此同时，不仅是挡在嬴政身前，并且手中紧紧抓着长剑的盖聂长松了一口气，就连刚才还脸色一片煞白的蒙恬、辛胜、屠睢等人，他们的双眼更是全都看向了单膝跪在李斯身前的邱山。
至于嬴政，其缓缓松开紧紧篡成拳头的双手后，他的视线便接连在李斯与邱山两人的身体上扫视着，并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顷刻间，本来还剑拔弩张的双方，直接便安静了下来。就连刚刚软倒在地面上的李蛮子三人，他们也是接连扫视着李斯与邱山两人，静静等待着最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