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腥气
我……这是怎么了?...
眼前熟悉的黑暗,变得不再熟悉,难闻的铁锈味侵占了我的鼻孔,让我无法呼吸。
这是血腥味!很重!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地想站起来,胳膊却不慎磕到了床角,顿时痛麻了一下。但我没空理会,我摸到了掉在我旁边的盲杖,无力地向前点着,很快,我戳到了一堆比地板要厚的东西。
.“.……咳,你还好吗?”我问,虽然我也知道可能不会有回答,更是在问我自己。
我并不担心会被卷入杀人案,-一个瞎子,怎么杀人?但我得报警,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必须尽量摆脱其他的麻烦。
我朝着房间的座机摸过去,拿起了话筒,“我这里是603号房间,需要你们来一下。我觉得不对劲。
我没有直接说这里的危急程度,因为我还有些愚蠢的希望,也许这不过是个走错房间的哑巴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也许是个喝醉了的人打破了自己的头晕在了这,也许.……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了。
林先生,刚才是您叫的人吗?”门外一个干练清晰的女声传了过来,是我刚住进来时领我进电梯并帮我找到房间的那个大姐。
.....进。“屋子里的腥味让我很不舒服。
门开了,那个大姐似乎还拖着清洁车,大概是以为我把什么东西弄洒了,要让她们清理一下。
“啊!”我听到一声惨叫,是她。
我的一切愚蠢的希望都没有了,认清了事实:我的房间里,有一具死尸,而且死的很惨。
这大姐是指望不上了,无奈之下,握着盲杖摸索着向门外去,险些踩到那个大姐。
“.......先生...”那大姐居然还没晕倒,“...我来.....我来,报警,你别乱走啊。”她确实很干练,脑子很清楚。我停了下来,坐回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变的嘈杂,数不清的人进来,我听到拍照的声音,解绳子的声音,拉出警戒线的声音,以及,走近我的脚步声。
“林森宁,是吗?”-一个男人的声音。
“……咳,是我。”我回答。
“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那个男警官说道。
.....我顺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刚回来,就闻到屋子的血腥味,然后我叫了宾馆的人过来,再然后就这样
那男警官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看不见实际的情况,以及有些害怕,想尽快有人在我旁边。
我感觉到面前温度有些升高,知道有张脸凑了过来:“你眼睛是怎么了?”
我答:“我是个瞎子,瞎了十五年了,还有四个月就满十六年了。”
.....我不是问这个,.....那男警官的话被--双有些冰冷的手打断了,那双手是双女人的手,异常纤细,指甲修剪得很尖,温柔得抚摸上了我的额头。
然而两秒钟后,那双纤细温柔中的两根手指扎进我的眼睛,瞬间取下了我的棕色的隐形眼镜。
“啊!”我惊叫,但并不是因为眼睛疼,我想那双手的主人一定是从事医生类的行业,取掉我眼镜的动作很快很专业。我的惊恐是来源于我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二十五年前,一个不小心迷路在山林里的一-个女孩,遇上了当地的护林员。出于单方面的感激作用下,两人恋爱了。女孩带着的那把琵琶见证了这场单纯爱情发酵成婚姻。三年后,便迎来了结晶-——我。
我被取名为森宁,纪念我出生的那天,寂静的森林,他们从未提过为什么要在森林里生下我,我也从来没问过。
我长到三岁时,父母带我离开了那片林子,却又没有回到我妈妈的娘家,而是带我四处旅行。短短四年间,他们在我眼中印下了世界的色彩,最开始的林绿和天蓝,被北方的雪白梅红遮盖,不久又加入了深邃了海蓝,沼泽的深褐,在这大片大片的色彩中间点缀着火红的狐狸,彩色的羽毛和鳞片,透明半透明的浮游生物...太多太多,以至于我在失;明后那些颜色还停留在我的脑海中,和我听到的声音结合在一起,就好像那些色彩在分享我的生命,替代了我的眼睛。
直到我七岁,这幅画了四年的油画才画到了尽头,我被烟火炸伤了。进到医院我才发现,我从未见过医院的颜色,哪怕是在旅行时也没有看见过,我只看见那一小块白色,不同于雪的白,雪里还透着风,让那白色带着生命。而医院的白是没有一丝一毫杂质的白,没有别的意义,只是单纯的白色。
我被炸伤就是因为一一个医生打扮的女人,那一身的雪白,脸上的白口罩,手上的白手套,和她手里握着的,燃烧的鞭炮。
打我出院那天开始,爸妈就给我带上了隐形眼镜。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带上这么难受的东西,我想摘下来,可一向温和的父母突然疯了似的打掉了我的手,让我发誓不许碰我的眼睛。
我被吓到了,再没想过摘掉我的眼镜,十几年来,每半年换一-次,从未间断。这些隐形眼镜很特别,开始会有些疼,但是待久了便不觉得了,有时戴一整天都不会有事,而且就算有人要强行摘下也摘不掉,除非我自己来,但我牢记父母那狂乱的声音,从来没试过。
而现在我知道是为什么了,那眼镜摘掉后,我发现我能看见了,可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睛。
眼前是一大片我不法描述无法理解的颜色,污浊,黑暗流淌在我的眼中,个个勉强称得上人形的生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它们身上爬满了细长的虫子,缠绕露在外面的深色骨头,看起来像头的部分,是一一个个摇晃的类似气球的东西,被颜色更深的东西连在弹簧构造的脖子上,并且像我见过的那些气球-样随着他们的动作前后左右摇晃着。离我最近的两个,它们的气球上没有所谓的眼睛,但我知道它们在看着我,脖子下面的竖口发出刚才那个警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