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王贲东来
自当日检阅真伪后,骆甲返回当天,一面遣人南下押送魏军俘虏回河北,一面亲自书写一封捷报,快马加鞭送往关中。
与此同时,魏国大梁,琼楼玉宇,富丽堂皇的魏王宫殿中……
因喜爱獒犬,视獒犬如命,故而有着魏獒之称的魏王假,此刻正看着从东部发来的战报。
随着双手双脚不自觉地颤抖,他难以置信地读完了这份败绩报告,最后,他猛地将手中的竹简扔在地上,愤怒地斥责道:
“魏咎竖子负寡人,损兵折将,丧师辱国,整整一万大军几亡,全军覆没,其颜何在?
归国无面,罪责难逃,令将其拘押返回大梁,寡人以此为耻!”
“君上!”
忽闻一声大喝,相邦唐雎蹒跚跛行上前,拾起竹简,视魏王假怒容,胡须颤抖的劝诫道:
“君上,今国家危急,岂可因怒而更将。
宁陵君全军覆没,虽有罪,然今国势衰颓,若遽尔降罪,大王欲以何人为将?
且宁陵国岂肯善罢甘休?
宁陵人皆心悦公子咎,东部防线全赖宁陵国资助钱粮兵马,若罢免宁陵君,东部防线或将崩溃糜烂。
再者,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战败,非甚大过,此番战败,非宁陵君之过,遇夏元等名将,战败亦是常理。
不若好言慰宁陵君,令其戴罪立功,如此,宁陵君知耻而后勇,必能报君恩。”
唐雎言毕,魏王假遽然大怒,咆哮着喝问唐雎道:“相邦何必为竖子掩饰?莫非视寡人不知兵事乎?
其才疏学浅,技艺不精,被千人击败,有何面目言非战之罪?
夏元何许人也?无名之辈耳,一弱冠少年,燕国降将也。
被此等无为竖子击败,他有何面目言非己之过?
寡人不信,无魏咎则魏国将亡乎。”
“大王!”唐雎怒目而视,看着魏王假言辞诚恳道:“夏元或许昔日为无名之辈,然单父一战后,岂可再视为无为竖子?
白起未显赫之前,谁知其为当世名将?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从事后观之,宁陵君败得不冤。”
“相邦莫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他夏元一侥幸之徒,岂可与白起比肩并起,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罢了。”
见魏王假决意罢免宁陵君,唐雎不及待,跪地脱冕,直视魏王假曰:“若大王坚欲易将,亦可,先罢老臣,此后魏之国事家事,悉由大王独裁。
他日魏国覆灭,老臣不过孤舟江上,足不践秦土,头不顶秦天耳。”
“尔!”魏王被唐雎一时逼迫,语不成言,颇为恼怒道:“天下岂有臣逼君王者?此非人臣之行!”
见魏王以礼而逼,唐雎针锋相对道:“天下无有臣逼君,莫非有君王自断手足,不听忠言者乎?”
魏王径直站起身,将案上的竹简全部扫落,喝问唐雎道:“何为自断手足,何为不听忠言!”
许是此时唐雎豁了出去,毫无避讳,言辞犀利道:“魏军将亡,而大王不自知,必欲于此存亡之际更换宁陵君,非所谓自断手足乎?
老臣所言,皆为大王辅国良谋,大王若不听,岂非不听忠言乎!”
听此言,魏王怒极而笑,指着唐雎反问道:“岂魏咎败军之将,在东线能保持东线不败,取得胜利耶?”
对魏王话中的陷阱,唐雎俨然不落,就事论事道:“臣不知宁陵君在东线是否会取得胜利。
但臣知晓,遭此一役,宁陵君必然会严守东线,或不可取胜,但决然不会败。
值此捉襟见肘之际,能保持不败,已是大胜!”
“非……”
见魏王还有再说,唐雎抢先打断道:“大王!亡国之事在西面而不在东面!
东若不能进,维持便可,若西面稍有差池,大梁必破,魏国必亡,莫非大王亡了当年苏秦之言乎?”
唐雎一语道毕,魏王张着口,稍微愣了愣,似不确定道:“决荥口,魏无大梁;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决宿胥之口,魏无虚、顿丘。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
“然也!”
殿内顷刻之间静谧无声,原本争论激烈的君臣也各自不再发言,魏王假静静思考着唐雎描绘的恐怖情景。
“防大梁?”
“防河内!”
魏王因亡国之危,心头愁闷,与唐雎争论一番后,怒气渐消,不情愿地道:
“唉,就依相邦之言吧,魏咎那个竖子,就让其戴罪立功吧,若有再败,绝不轻饶。”
是时,魏王语毕未久,忽闻门外纷纭喧嚣,须臾,宫门大开,一人仓皇入内,乃议政郎中,怀中抱简,神色惊惶。
见此唐雎、魏王皆愕然,郎中尖声呼喊:“大王,秦师东出,兵锋已至!”
哗!
郎中言讫,魏王惊惶失措,几欲堕坐于地,幸赖后有案几扶持,方免倾跌。魏王抚定惊魂,颤声问曰:
“秦师何时东发,兵锋已至何处?”
郎中持军书,面色如土,心悸不已,几乎声音颤抖道:
“禀大王,秦军声势浩大,起甲士十万,沿途汹涌澎湃,浩浩荡荡自河内东出,现已越荣阳,大梁城下指日可待!”
唐雎惊疑不定,稍握拳,稳定心神,乃问郎中:“可知领军者何人?”
“秦王于关中拜秦军宿将王贲为大将军,授予斧钺征战之权,此番统军者乃秦国大将王贲也!”
“竟是王贲!“闻王贲之名,唐雎面色瞬息间变得异常凝重。
为何人不好,偏是秦国名帅大将中最难应对难缠的王贲领兵,魏国危矣,魏国亡矣!
但闻王贲一名,即将唐雎之前的满怀信心击破的破碎不堪,纵使领军为王翦,唐雎亦不至于如此惊惧。
然偏偏是用兵如神,正奇相合,令楚国项燕亦忌惮三分,避其锋芒的王贲领兵。
王贲何人也,虽为王翦之子,然兵法谋略犹在其父王翦之上,用兵手段鬼神莫测,号称百战百胜无一败绩。
其父王翦犹有败于赵国李牧之事,而王贲此人去年攻楚,竟连与李牧同名的楚国项燕都不是其对手。
如今统军伐魏,可见秦王这是铁了心要灭掉魏国啊!
王贲之威,震慑山东诸国,而世人未知,后世只闻王翦之名,然在王翦未统军灭楚之前,王翦之声誉,不如其子王贲之令六国生畏。
一者,王翦曾在李牧麾下有败绩,后者用离间之计陷害李牧,故为世人不齿。
二者,王翦用兵过于稳重,虽灭赵、亡燕,然王翦之战,不过中规中矩,并无甚出彩之处,多凭秦之强大击败敌手。
且善后收尾不佳,赵国仍有代国存留,燕国原时空遗有辽东,故世人对王翦,唯忌惮而已,未尝惧怕也。
然王翦之子王贲,则非如此,自王贲出道以来,灭韩、灭赵、攻魏、伐楚,未有败绩。
其用兵之道,虚实相生,真伪难辨,以正合,以奇胜,既有疾如风之速,亦有徐如林之缓,侵掠如火,守备如山,兵家之势,自成一派,用兵如神,乃当世第一名将。
故唐雎、魏王闻王贲之名,未战已怯三分,此乃当世第一名将之威势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