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本书的选题及理论方法

如前所述，楚辞中包含了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料。王国维开辟了“通过楚辞来探索古代历史文化的路子”73。王国维之后，无论楚辞学界，还是历史学界，越来越多的学者重视对楚辞中历史文化的研究。江林昌即指出：“未来楚辞研究的重要一环，便是通过楚辞去研究上古历史文化，其立足点应该是历史，而非楚辞本身……楚辞研究与历史研究的结合，这无论是对于楚辞学还是对于历史学来说，都将意味着开拓出一个崭新的广阔天地。”74

楚辞中所见史事主要包含在《天问》一篇。在该篇中，屈原一口气问了170多个问题，除了少部分是宇宙生成的神话，大多是针对夏、商、西周、春秋时代的古史而发问。这些古史资料，不仅系统，而且有很大的真实性。现代学者对其史料价值评价甚高，如孙作云说：“《天问》对于上古历史研究提供了十分宝贵的资料，研究上古史的人绝对不能忽视这篇作品。”75更有学者称之为一部史诗。76

除可靠的信史外，楚辞中又记有不少古史人物，如尧、舜、禹、皋陶、汤、伊尹、伍子胥等，其中既包含了真实的史实，也有当时的传说。这些古史与传说往往混杂在一起，再加上历代注释者的附会增益，呈现出一种凌乱的状态。

楚辞中还有大量的神话资料，如《天问》中的宇宙神话、《九歌》中的神祇等，它们也是上古历史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业师范毓周指出：

最近一个时期，由于西方神话研究的隐喻学派和历史学派渐为人们所冷落，国际间许多研究中国神话传说的学者大多都对中国神话传说的社会历史内涵很少注意，甚至对于它们在社会历史研究中的应有价值也产生了根本的怀疑。这种倾向显然是失当的。应当指出，中国历来是一个重视社会历史记述的国度，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大多是涵化了一定的社会历史的特殊记录，其对于社会历史研究的价值每如化石之于考古学研究，关键在于怎样对它进行剖析与解释。只有合理地把握这些神话传说的社会历史内涵，才能剥去裹在它身上的种种神秘外壳，窥破其真实底蕴，从而勾稽出难得的珍贵史实。77

从中不难看出，中国古代神话具有“涵化了一定的社会历史的特殊记录”的特点，而正确把握中国神话所蕴含的历史文化，是我们了解上古历史的一把钥匙。范毓周师的这一说法，为我们剖析楚辞神话，以了解其中的“历史内涵”和“珍贵史实”指明了方向。

通过前面总结可知，虽然学者积极提倡以考古资料研究楚辞中的历史文化，但与其他领域（《九歌》、异文等）相比已经落后，且滞后于考古学为楚辞学提供资料的进度。基于以上考虑，我们试在王国维、姜亮夫、孙作云等研究理论和方法的基础上，确定本书的选题，即以上述三类资料（上古史事、古史人物及其事迹、神话和神祇）为中心，运用历史学、考古学、民俗学、文化人类学等多学科相结合的方法，以“二重证据法”为指导，从史料学角度出发，对楚辞所涉及的上古历史文化进行考古学阐释。具体来说，主要从以下方面入手：

一、结合夏商周考古资料（不仅重视出土文献，对无字资料如墓葬、图画资料等应同样重视），分析《天问》所涉上古史事，其中包括自五帝时期至西周的历史，从而勾勒出上古历史文化的真实图景。

二、以楚辞所涉的古史人物为线索，搜集他们在出土资料，如甲骨、金文、简帛中的相关事迹，进行对比研究，印证其中的史迹，分解出其中的附益成分，纠正历来学者的错误认识。

三、利用考古资料，研究楚辞中部分神话形成的背景和原始内涵，探讨《九歌》中部分神祇的归属和祭祀原因，辨析其中的历史文化内涵。

四、在以上研究的基础上，结合考古资料，讨论《天问》篇所反映的屈原的历史观和创作来源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