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女奇探:少逢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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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桃花节

虹桥着实是沸沸扬扬了一番,但是未免引起恐慌,官府是极尽所能压下了相关消息。

转眼间,三天之后的桃花节便如约而至了。

街上渐渐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快着些!别磨蹭了!”有人当街急得跺脚,使劲伸手招呼着后面的人,“快些往南郊那边赶啊,晚了的话那桃树上要没地儿挂如意绳了,回来还有夜市!”

“来了来了!”

几人忙匆匆往城外去了。

城南郊边有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桃树,有二人合抱那般粗,世间少见。

每到这个时候桃花盛极,上头便坠着许多如意结,都是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们求姻缘来的。

去祈福回来之后,便要投入这热闹的夜市,鼎沸一宿才能歇息。

而夜市中最热闹的,当属这花满阁了。

“萱丫头!你又在这儿偷懒!”

身后女子呵斥了一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小丫头收回看着两个姑娘的艳羡目光,一个激灵站起来。

此时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行至眼前,带来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红衣翩飞,抬手就要敲下去。

萱儿猛地缩了缩脖子,紧紧闭上眼飞速道:“给婳茵姐姐的粥已经熬上了、桃花枝都插上了、我就是也想见见桃神、月姐姐饶命!”

这一连串倒豆子似的连口气都没有喘。

要打下来的手指堪堪停在了小丫头的头顶,随后落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去见那桃神作甚,还求她赐你金玉良缘吗?”

萱儿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红月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将此事翻了篇儿,只是问道:“婳茵可是醒了?”

萱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软声软气地回道:“醒了,方才我去问过,婳茵姐姐要了些粥。”

红月点点头,还未说话,又听萱儿道:“不过……”

“不过什么?”

“婳茵姐姐说自己不太舒服,声音听起来都有气无力的。”

“不舒服!?”红月的调子瞬间提了一个度,细长的眉毛几乎要挑到门口的灯笼上,“怎的这个时候不舒服,可别今晚出了什么岔子,这些可都是等着她跳舞的!”

说着,红月转身就要往屋里去,却被萱儿拽住了袖子。

“杜大人在呢。”

红月脚步一顿,静默了好半晌。

“以前就几乎天天见,现在这个时候也要来!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子还不是我们背锅,虹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个县丞都不做事的?”

红月愤愤地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又低声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像是在骂人。

萱儿低着头不出声,只当自己没听见。

“好了,你去把粥给她送过去吧,老大不小的人了,最好自己也该有些掂量。”

说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提着裙子往里走,嘀咕道:“我得和你一块儿去,就在外面看一眼,免得被她看见了又闹什么脾气。”

小姑娘应了声是,便去后厨将刚刚好的粥盛了出来,顺着楼梯去了二楼最里间,轻轻叩了叩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才说了声“进”,是个男人的声音。

萱儿轻手轻脚的低头推门进去。

“婳茵姐姐,粥已经熬好了。”

“嗯,放那边桌子上就行了。”

女子带着些沙哑和病态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来。

萱儿看着那县丞杜大人坐在桌子边,似乎脸色不太好,而婳茵竟是床榻都没下。

她不敢多看,收了心思,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将粥在桌子上放好,转身飞快地退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红月没料到这么顺利,吐出口气来,纳闷道:“今儿脾气怎么这么好?”

事情顺利便是好事,她拍拍萱儿的脑袋,扭着腰肢下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门响的声音过了许久,屋中始终一片静默。

终是坐在桌子旁边的杜温茂耐不住,搓了搓手指,干笑两声道:“不愧是花满阁,这粥都熬得这么精致,闻的我都饿了哈哈……”

屋内依旧寂静无声。

杜温茂顿觉尴尬,脸上狰狞了一瞬,却是按了按性子,继续打着哈哈道:“婳茵姑娘可是病了?听着声音不太对劲啊。”

不远处床榻上的帷幔动了动,女子终于开口,许是因为声音沙哑的缘故,竟显出几分平日没有的柔和来。

“大概是刚才午睡时着了凉,嗓子有些不太舒服。”

杜温茂听到对方终于出了声,暗暗松了口气,声音却是担忧道:“要紧吗?今晚可是都等着你的倾城一舞呢,这粥还热着,过来吃一些?”

“不必了,有些咽不下去,杜大人帮我吃掉可好。要不然被兰妈妈看见,又少不了一顿骂。”

“哎哎,好。”

杜温茂喜笑颜开,连忙应下,拿着勺子便含了一口,含糊道:“兰妈妈哪里舍得骂你呢,尤其是今儿个这种日子,瞧外头那些个熙熙攘攘的人,都是在等着你在桃花节的一支舞呢。”

女子复又开口道:“虹桥出事,杜大人还有闲心赴约过节?”

杜温茂叹了一声,摆摆手道:“这大事留着给知府大人和刺史大人操心呢,我们就派点人手去帮忙打捞打捞是了,不过估计着该炸没的都炸没了,也捞不着什么,到时候就准备好应付朝廷过来的人行了。”

说着他将口中的粥咽下去,不太想谈这个,小心翼翼道:“婳茵姑娘这算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吧?”

床帘动了动,无人回应。

杜温茂这次没立时得到回应,心下“咯噔”一声,扔下勺子连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谁知道一不小心就给弄死了呢……”

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帐中人猛地收紧了手,垂下眸子,看了眼被抓皱的床单,缓缓吸了口气,声音尖锐起来。

“不小心?怎么个不小心?”

杜温茂眼神乱飘,搓了搓手,有些褶皱的脸变得通红,支吾道:“就……就是那个、玩儿过头了……”

帘幔一阵响动,帐子中的窈窕身影走出来,一身火红薄衫,有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眸子眼角微挑,冷和媚同时出现在那双眼上,深红妆面似火焰在眼角跳动。

杜温茂心脏跳了跳,眼睛想多看两眼却又心虚的慌,只得连忙匆匆道:“婳茵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现在又有虹桥这么大的事,估计不会再有人管了,你就……你就再给我两个人……”

“要人?”

女子声音冷冰冰的,让杜温茂又缩了缩脑袋。

今天被婳茵这些个接二连三的反问,搞得他心中担忧又烦躁。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只听见女子又问:“这次放在哪儿?”

杜温茂顿时心中一喜,急忙道:“老地方,老地方就行!”

谁知女子冷笑一声,远远地坐下,嘲道:“老地方?老地方可是多了去了,你说的哪个?”

杜温茂说不出话来,摸了摸鼻子,讷讷道:“文杏街最中间的那处宅子,第二进房子。”

刚说完,杜温茂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对了,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到百安府,那位大人……可有给你消息?我这边宅子都安置好了,可以直接住人的。”

只听女子冷哼一声,声音喑哑道:“消息还用问我?我看你知道的也很多。”

杜温茂嘿嘿笑了笑,搓搓手道:“哪里哪里,还是要听大人的,我要的也不多,要是事情成了,康顺那个位置……”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熙攘声,打断了他的话,引得屋中二人视线向下。

杜温茂原本只是随便一撇,却猛地顿住了。

“衙门这群人怎么来这儿了?”

随后看见了一众人中为首的那位男子,他圆圆的脸上顿时堆满了褶子,咬了咬后槽牙,语气嫌恶道:“这活阎王又是闻着什么味儿追过来的?锦江那边没他事儿了?”

女子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正见到花满阁的兰妈妈一脸谄媚地笑着,将三两个一身衙役袍子的人往里面引。

站在最前面、那被杜温茂叫作“活阎王”的男人正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拇指在腰刀的握柄上摩挲了两下,不知道说了什么。

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能跟“阎王”扯上边的特征,倒是被一身绛红色的衙服衬托的面白如玉。

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女子陡然一僵,寒意顺着脊背密密麻麻地爬上来。

原来这便是那个被人称作“笑面阎王”的楼白,宛恩县神捕。

她正看着,心中骇然,刚皱起眉来,楼下的人忽地抬起了头,一双眸子瞬间锁定了窥探的来源,锐利的视线直直的看了过来。

女子猛地一偏头,躲在了窗棂后面。

太敏锐了。

“真是个狗鼻子。”

杜温茂显然是跟人对上了视线,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

女子偏偏头,等她再往外看的时候,门口早就没了那些人的身影。

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她抬头往窗外看了看,待看清天色之后眉皱的更甚,细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杜大人好走不送。”

今日所求已经得到,杜温茂也无意多留,起身拱了拱手,乐呵呵道:“那就恭祝婳茵姑娘今晚一舞惊人。”

坐在床边的女子没有说话,连眼神都没有撇过来。

杜温茂好似习以为常,撩了撩袖子,端起当官的架子来,慢悠悠的推门走了出去。

一直端坐着的人算计着时间,微微侧身往楼下看了一眼,便看见杜温茂从正门出去,那位叫红月的姑娘正站在门口捏着嗓子娇声道:“杜大人走好,今晚的座儿已经给您留好了。”

窗户被合上。

火红的长裙和面纱被扔到床上,长发几个盘起在头顶,用一顶布帽子裹起来,碍事的袖子被紧紧缠起来。

房中原本火辣的美人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子”。

那张脸上的妆被卸下来,这女子正是唐棠儿。

唐棠儿单手卡住另一边侧窗上的卡扣,轻轻一动,小小的窗子被打开,她后退几步,身体灵巧地跳了出去,衣摆都未曾碰到窗框。

这一边是花满阁的偏后方,是一处逼仄拥挤的小巷子,与前门鼎沸的人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毫不停留,足尖一点,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下坠感中,她猛地一偏身子,右脚在侧墙上一蹬,整个人往外飞去,随即,身后的树杈一挡,借给来人弹力,让她顺着树枝直接滑到了最下面。

唐棠儿四周看了看,手在窗沿处一撑,窗户轻松地敞开。

她使劲磕了嗑脚上的泥土,翻身进到了里面。

春寒料峭,房间昏暗又阴冷。这是一处废弃的柴房,堆着成捆的干草和柴火,自然不会有人特地给这里供暖。

唐棠儿落地之后便朝着一堆干草后面走过去,待看清之后却猛地停住了步子,呼吸也跟着一紧。

那里空空如也。

难道是药效出了问题,人提前醒了?

虹桥这么大的事在前衙门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花满阁,这事恐怕不能善了,唐棠儿知晓自己不能多留,转身便想离开。

却在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眼角忽的依稀瞥到一抹火红的颜色。

她猛然转身,抬起头来。

对上了女子一张青白僵硬的脸。

若是花满阁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能认出这被吊在房梁上的女子,就是百安府众人翘首以盼、今晚将在桃花夜市上一舞惊人的花魁婳茵。

唐棠儿停顿在原地,就这么昂头看着,只觉周身寒气森森。

……

“唉哟!楼大爷,咱们婳茵姑娘现在正准备着晚上的舞呢,现在不接客。”

兰妈妈忙不迭地跟在直接往二楼去的楼白后面,想拦却不敢拦,急得直冒冷汗。

眼看着这位爷面无表情的恍若未闻,只好又道:“这楼里现下这么多人呢,都是等着的咱们姑娘的,您也不好坏了规矩不是……”

楼白停下了步子,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语焉不详的反问:“规矩?”

兰妈妈只觉背后寒气一寸一寸冒出来。

没人敢跟笑面阎王讲规矩,众所周知,这位爷能做成事,靠的就是不守规矩。

“不……不敢……”兰妈妈僵硬地想扯出个笑来,却只是嘴角抽搐,竟显得表情扭曲。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后退。”

楼白面无表情的直往二楼最尽头的房间去,无人敢拦。

周恒跟在后面擦了擦汗,心中感叹自家大人在这大节当头竟还是一点面子不留。

“砰”的一声,门直接被大力打开。

兰妈妈在后头“哎呦”一声,气喘吁地的跑上来,却见那位煞神停立门口不动了。

楼白半转过头来,冰冷的眸子盯住兰妈妈,语气森森道:“人呢?”

兰妈妈心脏一坠,往屋里看过去,却见床幔随风而动,屋内情况一览无余,空无一人。

“这……或许是婳茵饿了……去……去找吃食了吧……”

兰妈妈已经腿软的有些站不住。

“去找!”

……

唐棠儿知道现在最好能将婳茵悄无声息的送回房间,只是尚未等到她想出办法,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骚乱的响动。

“快去后厨看看!人在不在那儿!?”

“楼大人已经在搜查二楼!”

唐棠儿低骂一声,当机立断、转身欲走,却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袖袋中拿出来一只簪子,借力踩在柱子上,飞身将其塞到了婳茵身上。

然后她直接从小窗翻了出去,几个起落往琴坊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