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和面！
“沙尘暴！快！所有人！抓住辎重！抓住马匹！”
“快！”
失必图的命令才出口，呼啸而过的狂风裹挟黄沙，将他的大嘴塞满，彻底掩埋。
呼啸的狂风如同一个最擅长耕地的老农。
一遍又一遍犁过龟兹北门外这大片缺少雨水滋润的土地，而攻城的几千吐蕃大军，就是那泥土里面的蚂蚁。
随犁而动，被犁无数次翻起，然后掩埋。
蚂蚁十分强壮。
但是人类，非常脆弱。
当狂风第八次横扫而过，黄色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人。
漫天飞舞的黄沙，打着旋落进龟兹城，落进安西军藏身的房子里。
黄沙混合泥土垒成的房子，干燥而昏暗。
干燥的地面上，缩成一团的人身上，已经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黄土。
呼啸的风声停歇，安九奋力摇头，把头上的灰尘抖落，随即起身，开始清点身边的人。
“八哥！七哥！”
“半仙伯伯！”
安九的喊声，像是一个复苏的信号。
被厚厚的黄土掩埋的人纷纷起身，奋力拍打身上的黄土。
使得刚刚消停下去的房间，再次被黄土覆盖。
余半仙起身，安九连忙上前，帮这位老爷子拍打身上的土。
两位校尉不在，他就是主心骨。
慢慢走到门口，余半仙推开安九，双手撑住门洞，贪婪地看着天空。
看了一会儿，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立马吐掉。
就刚刚那一口，嘴里全是沙子！
“呸！这龙王爷可真够狠的！这么大的风！这龟兹城是不能要了！”
“那我们去哪儿？”安九好奇地问。
“重新建一个好点的龟兹城！”回答完安九的话，余半仙抬眼看向门边的铜锣，下巴点了点，安九会意，伸手取下铜锣，按照老爹教授的节奏，奋力敲打起来。
铜锣声唤醒了龟兹城。
老卒们从城中各处房屋中钻了出来。
互相清点一下人数，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握紧武器，走向北门。
余半仙依旧站在门洞边，带着满脸的得意看着这一切。
看到龙王爷准备动手，他就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将所有人带下城墙。
确认是龙王爷这次准备用风，他更是果断让所有人躲进房子里。
先上城墙的人站在女儿墙边，看着城外的一切，没有说话。
走在后面的余半仙非常奇怪。
可是等他上了城墙，他也被惊到无话可说。
都护府会在这里设置重镇，主要就是因为这里水源丰沛，土地比较肥沃。
大军在这里屯田，更是修造了不少沟渠，引河水灌溉，让这里呈现了一片繁荣的景象。
吐蕃人吞并疏勒于阗之后，攻打龟兹不成，第一件事，就是填井填渠。
缺少水源，北门外的平地就变成了黄沙地。
黄沙地，终究是平的！
可此时此刻，他们的眼前，哪还有什么平地？
只有几道纵横的沙丘，还有沙丘中间残留的沟壑。
沟壑中，还有一些残破的土房子。
见多识广的余半仙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之前，被黄沙掩埋的城池！
其中一条沟壑，就在城墙脚下，原本三丈的城墙，凭空多了两三丈的高度。
甚至比长安城的城楼还高！
大半个时辰前，还在城门外耀武扬威的吐蕃大军，此刻已经没了踪迹。
只有少部分黄沙下，残留的破碎布片，向城中的众人证明，他们之前看到的大军，是真实的！！
看着这些，余半仙想起自己年轻时族中学堂读书时看过的书籍。
阴符经！
那是一本用兵家话术写成的书籍，但是书中深藏的，却是治国之道！
其中有一句话，当初的先生让他们反复诵读，并且要铭记于心！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龙王爷是天上的神仙！
他发怒，就是天发杀机！
如果配合上安西军的大家，说不定！
就可以万化定基！
想到这里，余半仙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多活几年！
说不定，还能看到一些更加精彩的事！
咕噜……
不知道是谁吞了一口唾沫，其他的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吞完口水，其中一个老卒伸手拍了拍余半仙的肩膀，随后指着东方问道：“半仙叔，你看，那是不是龙王爷！”
余半仙随着这老卒的手看过去。
龟兹城正东十余里的位置，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就像生了根一样，在原地停留席卷。
吐蕃大军营地，大刺拉双手死死抱住身下的营帐木头。
原本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现在变得十分涣散。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大漠里会突然出现沙尘暴！
作为吐蕃驻守安西的东岱，他在这里摸爬滚打多年，对这个大漠的了解，比他自己还要强！！
沙尘暴！
出现之前是一定会有异象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沙尘暴，为什么会在原地！
为什么会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直在自己头上打转！
为什么不去龟兹城！
为什么？
下一刹那，狂风从大刺拉头上扫过，连带着他身下的那一根木头一起，被卷上了天。
黄沙，如同面粉，而两万多人的吐蕃大军，就是用来给面粉染色的可食用色素。
狂风，就是那台和面机。
人体被吹上天空，然后又因为重力落下，接着再次冲上天空，再次落下。
如此周而复始。
很快，就将地上的黄沙，换了一个颜色！
更东方，嘎啦带着精锐在外游弋。
他发现了一个商队。
他没动。
因为这个商队控制的马车很重！车轮压出的车辙很深！
从马车上的麻袋累积来看，是粮食！
这是一支运送粮食的队伍！
这么多的粮食，只有大军会需要！
念及此处，他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那就是回鹘大军，已经进入了大漠！
或许，就在龟兹城边上！
就在这时，派出去的哨探回来了。
三人组拨马飞奔而来，直截了当地回报道：“回将军，更东方，有回鹘人的大军！大约八千余人！他们远远地缀在这支运粮小队后面！”
“这支运粮小队，有可能是诱饵！”
诱饵？
嘎啦脑子一转，他想到了最不好的一个可能！
回鹘大军就在城里！
他们知道自家大军一定会防备他们！
所以用钓鱼的方式，骗哨探出手！
而他们的大军！其实早就在城里了，为的！
是两面夹击！
“狗杂碎！”骂了一句，嘎啦没有犹豫，直接拨马沿着来路，朝龟兹城冲去。
“全军！回援！”
铁蹄踏破宁静，嘎啦带着人刚翻过一个山头。
就看到了远处的黄沙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