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
“二叔,我来唠喔”王波提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扯着老大妈独有的大嗓音说话。
“早就等到起滴,快进快进”佝偻的男子倒是期许着有人来做客,尤其是像王波这种不缺身外之物的成功人士。
“二爷,你尝尝,嘞个柑甜不甜,我把嘞些给你拿进屋”王波从红色大袋子中掏出三两个橘子递给佝偻的男子。
“你也是,来都来唠,还提东西过来”佝偻的男子并没有拒绝王波的好意,倒是以一种乡村里常发生问题的解决方式,象征性的客气了一下。
“诶?下午说好滴,啦么可能不拿耶,我给你提进切”王波及其热情的提了进去,佝偻的男子赶紧跟了过去,也同前者一样,及其热情。
“你放嘞里嘛,你二姨在弄饭,我们切坐一会儿,一会儿一块吃”佝偻的男子随便指了指屋里的一块儿空地,当热,屋里纹理凹凸有致的水泥地也拒绝不了主人的任何要求,如果他们轰轰烈烈的躁动一番,主人便会考虑价值,作以更换了。
王波放下手中红色的大袋子便和二叔走到正对大门前的餐桌做了下来,上席是佝偻的男子,王波坐的位置背靠着门,乡村虽然一直受着城市的干扰,习俗却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像是海外留学后的学生回来教导着母校里墨守成规的学生,及其耐心与不甘,学生虽然受着老师的指导,明白了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可他们并不认为能和老师一样,他们逐渐与周围环境的人们一样随波逐流,他们羡慕着老师,老师同样也在羡慕着他们。
“二叔,你让二姨少弄一点儿,弄多了吃不完”王波听着热油上锅的呲呲声后说道。
“放心,莫说你来唠,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也吃得完,你二娘肯定有哈数”佝偻男子说起这话来有些庸散。
“那就好,莫让我吃不完还带回切,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好多”
“你嘞说滴,好像我嘞内是餐厅诺,还让你吃不完打包回切”
“餐厅啥子哦,都回农村还切啥子餐厅,餐厅啦里有屋里头滴干净嘛,现在工厂啥子都能做,餐厅我可不敢乱切唠”
“那是,街上那些馆子味道也变了,估计是吃的人多唠,忙不过来唠”
“新时代快到了,人们都没得精力做饭唠,开饭馆的人也变多唠”
“那是,吃的人多唠,也就挣到钱唠”
“等嘞条路我修起唠,来嘞里的人会更多,到时候你开个馆子挣钱撒”
“你要是修起唠,我就把屋里头翻新成一个管子开起,反正嘞个地早都该换唠,到时候贴个砖,看看我能不能跟到起你说的新时代”
“你已经跟不上唠”王波很果断地说道。
“啦么呐?”
“你摸摸自己的脑壳”王刚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
“不就是头发白了点嘛,嘞个又不是问题”
“你也晓得,我们老唠,没得那么多精力,你要是馆子开好唠,你娃儿他们应该就愿意回来唠,新时代不是人人变有钱”
“没得钱,啦么跟得起新时代”
“有钱只是不给新时代拖后腿······”王波还没说完,一个身穿格子服得女人走了过来,紫色与红色像针一样刺进王波得眼球,王波在一瞬有些懊悔自己的话,城市与农村并没有王波想的那样,这俩个兄弟就是极端,想互相消灭的极端!王波想到了历史的革命,王波认为现在的新时代需要一次像样的革命,来铲除这些潜藏在人们脑子的毒瘤,“什么有钱无所不能,没钱无所不能、什么当老板发大财、什么当官的清闲、什么打工的浪费时间、什么实现自我价值努力上进、什么······”,王波觉得这些就是扯淡,新时代该是自己想的那样,“人人和平相处,消除有色眼镜、人人追求自我的真实目标,心无旁骛、人人互相分享着世间美好的一切、有说有笑。”互联网时代给了王波希望,可王波看到这个身着大紫大红的女人,王波产生了自我怀疑,他怀疑新时代的不可能、怀疑自己的路修不好、他怀疑人们都藏手藏脚、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地狱十八层。
“二叔,你莫把酒藏起撒”王波不敢去看面前这个勤劳的女人,扭头看向佝偻的男人。
“我倒是忘唠,嘞个酒现在不好打唠,好多做酒的都开始兑了,真正的粮食酒没得几家做唠”佝偻的男人急忙从卧室中提出一个白色的酒壶。
“今天要好好喝一下,提前祝贺你把馆子开起”王波看向满满的一壶酒,急忙走了过去,帮他提到了桌子上,印着花的陶瓷碗上,白酒们欢快的跑来跑去,碗壁的碰撞声,使它们热烈的相拥,碗底与桌子的轻抚声告别了白酒们的相拥,没有任何事物去在乎它们,陶瓷碗不在乎,桌子不在乎,王波不在乎,佝偻的男人同样也不在乎,都是陌生的,互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从城市回来感觉啦么样,是不是空气要好些”
“那肯定撒,虽然城市里头也种了好多树,那还不是比不上嘞里”
“好多树都是从嘞里搬过去的,年轻人都在外头,给它们一点儿钱或者送点儿东西,他们巴不得国人拉过切送给他们”
“他们对嘞些不感兴趣,不啦么在意,不像我爷爷那辈哦,土地神是不会同意滴”
“年轻娃儿哪儿信嘞些”
“啦不是,来二叔,走一国”
“好好好,祝你早早把路修起,我娃儿也快些回来”
“啧~嘞个酒好,还是屋里头的酒好喝”
“要不是你来,我还不舍得开,现在勒种酒打不到唠,都是兑的酒,年轻娃儿喝不出来,我们嘞些一喝就喝出味儿来了”
“酒嘞个东西还是得看习惯,年轻人嘛,兑的酒喝多了肯定觉得都差不多,就跟二姨炒的菜一样,只有熟的人才能吃出来”
喝完酒的王波倒多有几分洒脱,很乐意谈论自己见过的和知道的,也许真也许假,佝偻的男子并未见过也并未知道,到他的耳朵里兴许都是真话,时代的发展让人人都多带上了一张人皮面具,人人都是师傅与徒弟,人人都很乐意学习,人人又都不愿意掏心掏肺,有文化的人兴许又要扯上“猜疑链”这种具有高端气息的形容词,没文化的则颇有感触的说一声“这他妈的就是现实”。
“二叔,嘞条路等我婆娘回来我就开始修了,我想国人修,我老孩儿原先就跟我说过,有本事就把路修起,我现在有本事了,我想国人修”
“你准备修到啦里?”
“街上”
“嘞么远,你要修好久喔,你要是想好唠,二叔陪你修,不就是一条路嘛”
“那不是,就嘞条路让我们都不想回来唠,把路修起唠,年轻人那儿还愿意出切,老人也不孤单唠”
“来,侄儿,喝,等你婆娘回来,我嘞个屋里头也翻新翻新,弄个饭馆,我陪你切把嘞条路修起”
“修起,二叔,一年修不起就修十年,我还不相信唠”
碗壁的碰撞声见证了没有合同的合同,王波认为新时代若要舍弃一方,便只能舍弃农村了,因为这是代价最小并且最容易实现的,农村的人落后太多了,会拖新时代的后腿,任何人去拖新时代的后腿都会付出惨烈的代价,新时代的高速发展,城市人们的忙忙碌碌,人挤人的地铁与公交车或许有一天会从城市迁徙到农村,资本的手掌也会从城市转向农村,若是王波村子因为王波提前适应城市,那王波便是这个村子的不朽传奇,若大航线是驶向农村的,那王波便是村子的千古罪人。王波并不在意结果,罪人也好传奇也罢,王波认为这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种期许,也是儿子对父亲的一种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