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姑获鸟妈妈
这间和室冷冷清清，陈设极为简单，地面榻榻米和周围的障子门都残留着锐利的抓痕，与方才那间装潢华丽的主室对比强烈。
一个徘徊在黑暗中的女妖，尤为瘆人。
“是姑获鸟！？”
鬼杀队的剑士若是做过功课的，都能判断出来对面是什么鬼怪。
姑获鸟为无法接受婴孩夭折的强烈母性所化成的妖怪，将灵石结晶当成自己的小孩紧紧抱在怀里，将保护灵石放在第一位顺位，相比起那些一看到人就疯狂涌上来攻击的恶鬼，算得上友善。
此刻面对闯入自己‘闺房’的不速之客，鸟妈妈更是警惕起来，微弓着身，将灵石抱得更紧。
航平惊喜地道：“我没说错吧？她抱着的那块灵石，价值上千！只要弄到手，就是一笔横财啊！”
“啾？”这时从姑获鸟后边，探出一只圆滚滚的三花猫咪，它灵动的大眼睛，看了看鬼杀队，又看了看姑获鸟，脸上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困惑。
“是善擦！”
鬼杀队的剑士惊呼一声，善擦是一种无害的妖怪，样貌非常可爱，通过抚摸善擦，能让心情变好、消除疲惫、获得好运等正面效果，据说这些妖怪是早夭的婴儿或孩童灵魂变化而成，会为了要寻求母亲的温暖而靠近人类。
姑获鸟和善擦，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恰好一个失去了孩子，一个失去了母亲，相互寻求着治愈。
“唔....”悲鸣屿行冥徒然身形一僵，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源长卿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岩柱大人？”
“没..没什么。”悲鸣屿行冥强作淡定，表示自己没事。
航平督促道：“快点干活吧，鬼杀队，消灭恶鬼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众人沉默，没有接话，鬼杀队剑士都在看秋岚和悲鸣屿行冥的意思。
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平和地对源长卿说：“就由你来判断吧，源长卿剑士。”
“我吗？”
不仅源长卿意外，其他一众队员也感到不可思议，这种场面，一般来说哪轮到一个新人来做决策啊？可是现在岩柱却把决定权交给源长卿，考虑到此前源长卿的表现，或许是岩柱有意栽培这个新人。
众人暗自领会，连队长秋岚也没有异议，他同样好奇源长卿会做何选择。
源长卿踌躇了一会，取下大太刀，向姑获鸟走了过去。
航平见状，满意又兴奋地喊道：“没错！狠狠地给她一刀！”
面对径直朝自己走来的剑士，姑获鸟立即做出威慑，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圈紫黑色的冲击波向前方扩散，试图吓退来人。
这冲击波伤害不大，可崩解力超高，足以让人精力全空，即便再强悍的人也会短时间陷入毫无防备的状态。
“叮！”
源长卿一个旋身后撤，使出见切，来回避。
其他剑士就没那么好运了，凡被冲击波碰到，几乎清一色踉跄倒地，气喘吁吁，仅有寥寥几人通过技巧化解。
见到攻击没有奏效，姑获鸟流露出惊诧的神情，此人剑技精湛，无悲无喜，肃杀的气息笼罩全身，宛如一尊不动明王，对危险有着敏锐感知的姑获鸟，立刻明白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
源长卿单手举高巨刃，正欲挥下必杀的一剑，谁知姑获鸟并未孤注一掷反击，而是毫不犹豫地蜷缩起身子，以身作盾，全心全意地保护灵石，哪怕将破绽全然暴露在源长卿面前。
她眼角泛着隐约的泪光，害怕得紧闭双目，又坚强到，可以为了孩子，不惜承受源长卿的斩击。
那是母亲对子嗣无条件的爱，即使已经堕入魔道，也在内心深处绵绵不断。
一团模糊的精华在姑获鸟身上若隐若现。
“......”
源长卿动作一滞，察觉到姑获鸟的精华思念，他选择一窥究竟，用空着的手轻轻触碰，姑获鸟的生前记忆，往日种种，也随之映入源长卿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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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23年（1554年），那年，归云城最后一任家督，意气风发的内岛氏理迎娶了飞騨国最美丽的公主。
在婚宴上，外面奏着喜乐，宾客们纷纷来贺。
内岛氏理脸色微红，对身穿白无垢，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说：“能与夫人结为连理，是在下三生有幸，以后余生请多多指教，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高雅端庄的她，带着娇羞默默点头。
弘治2年（1556年）。
“你要守着那灵牌到什么时候！？”内岛氏理大声喝斥，怒火中烧，每天处理完繁杂的政务回到天守阁，看到妻子什么都不做，就是跪在灵牌前，为夭折的孩子焚香祈福，不知为何莫名来了火气。
就算再怎么爱惜，那也过去那么久了，还不能放下吗？
她的黑色衣裙，时刻透着阴郁，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她眉目如画，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愁，脂粉未施，却依旧美艳无双。
内岛氏理猛地咬了咬牙，血气上涌，克制不住心中滔天的怒火，朝妻子扑了过去。
“为什么还不清醒！？过去就过去了，未来更重要！”
挣扎中，她的指甲，在内岛氏理脸上留下了狰狞的血痕。
内岛氏理痛苦地哀嚎，就像受伤的野兽，捂着脸后退数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绝决的话：“从今天开始，你搬到地宫去！我就当你死了！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有留下子嗣的正室，对当时的大名来说，毫无价值。
从明媚奢华的天守阁搬到看不到一丝阳光的地下，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她的世界早就没有了光彩。
后来听说内岛氏理又迎娶了一位夫人，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她置若罔闻，还是十年如一日地为夭折的孩子祈福，后来归云山崩塌，她凭借着极强的执念，化为了妖鬼，没有前往三途川，继续徘徊人世，仅存的理智，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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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长卿的思绪从遥远的战国回到现在，得知姑获鸟的悲惨过去，难免动容。
这非单纯的恶鬼，而是因失去挚爱心死的母亲。
怀中的灵石对姑获鸟来说，是精神寄托，也是束缚，若失去这颗灵石结晶，势必会让她进入癫狂状态，没有枷锁和顾虑，蕴含妖力的头发会像翅膀一样展开，将心里所有的仇恨都化为激烈的攻击，发泄在靠近之人身上。
源长卿放下武器，蹲在地上抚摸起善擦，对鬼杀队的人说道：“还是算了，没必要对这孤儿寡母斩尽杀绝。”
姑获鸟久久没有等到斩击落下，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眸，看见源长卿正在搓猫猫，陷入了茫然。
“哈！？你疯了？”
“对啊，那是妖鬼啊，你还同情上了？”
不仅航平指责源长卿，就连鬼杀队的成员也颇有微词，他们的家人都死在了鬼的手上，就算跟姑获鸟无关，也不愿就此放过，意图将仇恨发泄到任何一只鬼身上，这是复仇，复仇是不需要理智的。
“你不愿意下手，就让我来，这个世界不需要任何一只鬼。”
“我也来帮忙。”
几名剑士走出队伍，拔出日轮刀。
姑获鸟见状，马上露出了敌意。
源长卿忽然站起身，重拾武器，不曾想这一次他刀尖所指的对象，却不是姑获鸟，而是鬼杀队！让她为之一怔。
源长卿面无表情，声音沉稳地对鬼杀队那边的同僚说道：“我同意恶鬼尽灭，但若有的妖怪、鬼物，对人类无害，只是偏安一隅，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老虎会伤人，难道也要把老虎屠杀殆尽吗？何况姑获鸟有灵石的情况下，比老虎还无害，只要绕着走，她都不会主动来攻击。”
“强词夺理！”
“你想要背叛鬼杀队，与妖鬼为伍吗？”
鬼杀队的一部分剑士愤愤不平，可也忌惮源长卿的实力，只好嘴上还击。
众人对峙之际，悲鸣屿行冥保持着双掌合拢的姿势，缓缓踱步而来。
他2米多的身高与魁梧体魄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如同一座高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
悲鸣屿行冥居高临下俯视源长卿，背光之下，整张面容隐入黑暗，看不真切。
他一字一顿，沉声质问:“你真要庇护这两个妖魔?”
浑厚低沉的嗓音仿佛从地底传来，每个音节都在源长卿心上敲出回声。
那可是鬼杀队最强的岩柱啊！若换了一般人，估计已经吓得脚软，跪倒在地。
不少剑士虽然不赞同源长卿的理念，但也自认不如源长卿有胆量。
与柱级闹矛盾，绝不是源长卿的本意，他还想多跟柱级的剑士处好关系呢。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这姑获鸟和善擦相依为命，又没害人，何故要杀？
源长卿仰头，迎上悲鸣屿行冥那双没有瞳孔的可怖白目，不卑不亢地回应道：“是的。”
周围的剑士们顿时噤若寒蝉，个个内心如遭五雷轰顶，震撼得无以复加，翻天了！这新人居然敢向柱级唱反调！？
所有目光汇聚到两人身上，只要不是蠢材，都能感知到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唉，太傻了，这新人不会是仗着有几分箭术就得意忘形了吧？”
“这路走窄了啊，明明岩柱大人看上去是有意培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