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可以继续工作了
气氛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妮娅眼神闪烁，她的手已摸到隐藏在衣内的匕柄，目光犹疑不定。
她潜伏城主府已久，而她的下一个任务目标——林素，此时却说自己就是【无面者】...？！
光是这个名号便足令赫兰王国许多大人物心生畏惧，这可是整个【灰烬】的领袖！
而眼前的这位明天才满十五岁的蓝眼正太，此时竟称他便是那位率领整个【灰烬】在阴影中踽踽前行的存在...
按理说这绝无可能。
但眼前的林素似乎真的知道她的底细，这让妮娅不得不认真思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事实上，也确实没人知道，神秘的【无面者】大人的真实身份。
那位大人本就极少出现，就算现身也总是戴着面具，且从不开口说话。
但妮娅不知道的是。
眼前的这位看似柔弱且人畜无害的少爷——林素，是个例外。
对这位【无面者】大人，林素可太熟了。
搬出这名号的时候，林素心底不由得涌出老父亲般的亲切感。
“冷静点了吗？”
林素微笑着，以温柔的声音耳语。
妮娅棕绿色的瞳孔胡乱游移着，超出认知的不真实感，令妮娅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你...你到底是谁？”
妮娅颤抖着声音问道。
成了。
林素内心的紧张感，在妮娅表现出惊慌的一瞬便一扫而空，只剩下作为猎手的兴奋。
“我说过了，我就是【无面者】。”
见妮娅还是不信，林素继续说道：
“就在明天，你即将进行一次十分重要的行动，没错吧？”
看着妮娅瞬间怔住的表情，林素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你先是从【白鸮】处得到了行动指令，其中需要你整理并传回关于城主府邸的情报，你通过几只小野猫向组织传回了这些情报...
后来你外出采购时，从书贩处购得一本《女仆心得》，其中167页的夹层中，有一份来自【无面者】用加密文发布的刺杀任务...
你对此次任务的目标感到迟疑，并寄了一封戳玫瑰印的密笺回总部质询此事，在这之后你收到答复，【无面者】驳斥了你，并再次和你确定了任务目标。
而这次任务目标...或者说刺杀目标就是我，对吧？”
林素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音色，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强的威慑感。
听着林素一脸平静地陈述着她的隐秘，妮娅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你...你怎么知道？”
妮娅颤抖着声音问道，内心的防线渐渐土崩瓦解。
那当然啦，你们的剧本都是我写哒！
然而林素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姿态。
“因为我就是【无面者】。”
林素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身份，脸上浮现出如冰湖解冻般的微笑。
“妮娅，如果我真的只是罗森城的少爷的话，我会对你在得知刺杀目标是我的时候所展现出的迟疑，表示感谢的。”
林素特意将“只是”两个字的尾音拉长，并稍稍停顿了一下。
仿佛久久佩戴着的冰封假面全在这一刻消解融化，“林素”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这之后，林素开始低声默念：
“我们化为灰烬，我们融入黑暗，我们向生而死，我们向死而生...”
这是加入【灰烬】时，每一位成员都要牢记的教义开篇。
听着林素用稚嫩而沉稳的声音念诵着教义，妮娅也渐渐冷静下来。
“我们向生而死，我们向死而生...”
妮娅也开始小声地默念教义，原本狂乱不安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林素静默着等待她念完后，双掌合抱起她的手，并缓缓摊开，露出掌心。
随后，林素在妮娅掌心处，用食指轻轻划了个形如“X”的符号。
妮娅的身躯猛地一颤，这正是她和其它【灰烬】成员用以确认身份的标记。
此时妮娅对林素的身份已再无怀疑，她半只冰膝着地，对林素行了一个标准的侍从礼。
尽管内心满是疑云，例如【无面者】大人为什么要向她显露真容，大人为什么要安排她刺杀自己，以及大人的身高怎么这么一言难尽...
但职业刺客的素养却令妮娅深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该问的别问。
可林素此时却开口了。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但我们没太多时间了。
你只需要谨记一件事——”
林素转过身，那张前一秒还露出淡然笑容的脸，此时却冷若冰霜。
“——不要对我心存怀疑。”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寒冷，令妮娅不禁全身一颤。
“我可以先告诉你的是，我们【灰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听闻此言，妮娅忽然感到一股恶寒。
但很快林素便切换成了原先人畜无害的表情与温柔语气。
“不要紧张，妮娅，我知道这个叛徒并不是你...”
随后，林素半蹲下身子，与妮娅的视线平齐，四目相对。
“...而我此时此刻，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
闻言，妮娅脸上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讶异，那双泫然欲泪的水眸顿时亮出清彩。
“真...真的？”
妮娅仿佛身在梦中，噩梦与美梦交替呈现，一时令她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说过了，不要怀疑。”
林素露出一个微微愤怒的表情。
妮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但眼神却愈发狂热而迷离。
看着气氛到位，林素继续说道：
“很早之前我便知道，【灰烬】的内部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但我没有声张，只怕打草惊蛇...”
林素说着说着，表情逐渐严肃。
“于是我便以自己为诱饵，要把这个内鬼钓出来。果然如我所料...”
说到此处，林素便收声了，他轻轻拍了拍妮娅的肩膀，不再言语。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但严肃的气氛却令空气也仿佛凝滞。
妮娅很想问“这个叛徒是谁”，但有了前车之鉴的她，此时已不敢再轻易向眼前的大人问话。
漫长的等待后，林素终于再一次开口。
“为了保持【灰烬】的纯净，妮娅。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用以前的联络方式了，我会想一个新的。在我告诉你新的联络方式前，就不要尝试与其它任何人联系了。
因为内鬼可能就在我们身边，就算是对【余火】总部也要保持警惕，说不定叛徒的势力早已腐蚀高层...”
林素顿了一会后，继续说道：
“这是一次清洗，一场变革，妮娅。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前所未有的黑暗...
记住你的使命，妮娅，一定不能让敌人看出端倪。”
林素的话音很轻，但在妮娅听来，却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威严与压迫感。
“所以现在，你的任务变了，妮娅。”
林素话锋一转。
“你最新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
以后我会单独与你对接，直到真正剔除【灰烬】的叛徒为止。”
妮娅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她内心已再无疑窦。
既然组织内部有叛徒，那大人的行动就不难理解了。
大人暗处的身份是【无面者】，明处的身份却是【罗森城的下任城主】，想必大人的情报网早已深入这座城镇乃至国家的肺腑。
以大人的手腕，想必不止自己一人得到了刺杀密令，要是叛徒也得到了类似的密令的话，必然会将密令的内容泄露出去。
要是有人泄露消息，大人的情报网必能将其截获，那么便可根据内容上的细微差别进行反向锁定...
妮娅的脑海中已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大人不惜以身作饵也要将叛徒钓出水面，这份勇气与魄力简直...”
妮娅再一次抬起头，看着林素那小小的背影。
此时林素脸上那张满是好奇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少爷模样。
但此时妮娅的心目中，林素的蠢萌少爷形象已然埋进坟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素的背影已变得伟岸而深邃，令人难以捉摸...
遐想间，林素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妮娅，是不是该吃早餐了？咱们在这里可是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此时的林素，又变回了曾经的小少爷。
只见林素微笑着说：
“我和往常一样就行，只是可以多加点芥末酱，最近口味有点淡了...
你可得快些了，这之后还得出门呢。”
...
妮娅怔怔地望着林素的眼睛。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时正如湖水一般澄澈干净，丝毫看不见其中所蕴藏的，足以吞噬人心的深渊。
最后，林素以微笑收尾。
“你可以继续工作了，妮娅，记住我说过的话。”
妮娅点了点头，回报以微醺般甜美的笑容。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准备。”
妮娅随后便端起餐盘，往餐厅的方向去了。
...
见妮娅走远，林素忽然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总算是...能活过明天了！”
但仅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此时林素的脑子里正循环播放着一个问题：
“...要是正主【无面者】回来了怎么办？”
在林素的记忆中，如果按时间来算，真正的【无面者】此时应该还在王都出差。
距无面者回来，大概还要一周的时间。
那，思路就很清晰了！
林素的笑容如湖面微泛的涟漪，院外小风拂面，带来一阵栀子花的香气。
不管怎样...
借着铲除叛徒的名义，先把【灰烬】在罗森城的据点拆了，总归是没错的。
等无面者回来，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Surprise！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到底...到底要选谁当叛徒呢？”
林素捂着脑袋，感觉自己的头疼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