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公平对待
翌日。
斑驳高阳于灰霾天际上若隐若现，秋高气爽在四方地界中轻拂传来。
黑铁木林地界上，四道长衫的衣摆在秋风下左右摇曳。
“李方小友，这是包硬气，同属为周家客卿之一。”
江承宗作为中间人，介绍双方身份，“包小友，这是周家新晋客卿李方。”
“包道友。”
李方率先朝着包硬气作了作辑，称呼道。
可包硬气却是并未回应，而是鼓直小眼睛，来回打量李方的脸庞，厌烦道：“俺最烦和你们这类人打交道了。”
“恶言讽语，不安好心。”
“还有……”
包硬气顿了一顿，小眼睛越发鼓直，目光带着执拗与认真，
“既然来了黑铁木林轮值，那就做好本分差事。”
“莫要想着偷奸躲懒耍心机，也莫要想随随便便糊弄俺，更莫要小瞧俺，俺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临到最后，包硬气扬了扬握紧的拳头，向李方示威。
‘这……’
李方神情愕然，一时间竟不知何语。
首次相识，竟是这般情形。
厌恶的眼神直接了当，示威的话语理直气壮。
偏偏让他心头生不起一丝愤恨，反而是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犹如羊披狼皮，表面故作凶狠，内里却是憨直不已，矛盾相加，不伦不类。
这般模样与心性，当真是从世俗界杀出，从而登临修仙界？
是天性如此，还是故意为之？
“李方小友，莫要放在心上。”
正当李方思索时，江承宗暖了暖气氛，笑着说道，“包小友向来不掩心思，直来直去。”
“待小友多接触后，便知晓其心性却是不坏。”
“来，由我来带小友熟悉砍伐一事。”
话语落下后，江承宗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黑铁树。
李方点了点头，跟在身后，待走近黑铁树后，耳旁传来江承宗的轻语：
“包硬气，放牛娃出身，从土垚道登临人首岳成为周家客卿。”
“出身低微，外加无人教导，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原因。”
“也因为这事儿，平时不少被汪云山明嘲暗讽，所以包小友很是反感你等一类人。”
“还有一点……”
江承宗话语一顿，继续道，
“包小友天性憨直，故爱认死理——恩怨分明，公平对待。”
“恩怨分明好说，有恩必报，有怨必记。”
“至于公平对待则是放在对比二字上，凡事要比较，你做的不能比他少，也不能比他多，你得到的不能超过他，也不能低于他。”
“就拿着砍伐黑铁树举例……”
江承宗抬手指向前方的黑铁树，摇头无奈道，
“炼气一层一日可砍伐十颗黑铁树，分肢八颗黑铁树，余下二颗送往青岩峰地界由我出手分肢成柴。”
“按理说，十颗黑铁树可粗可细，粗者多劳力，细者多轻松，可包小友只认前者，不认后者。”
“作为对比，若是你砍伐的黑铁木是后者，在他眼中便是偷奸躲懒耍心机。”
“同时在对比之下，他觉得他砍伐得比你累，就会认为你在糊弄他，你在占他便宜，你在欺负他。”
李方听后，满眼不可思议，“竟是这般？”
“竟不是心里不平衡，生出怨恨，而是受到欺负？”
江承宗摇头叹道：“千人有千面，心思各不一，前者为多数，后者为少数。”
“李方小友出自世俗界，当知一座村子总有那么几个后者，说得好听点是天性憨直，吃苦耐劳，说得不好听便是不开窍的劳命。”
“若是这劳命得了机缘，成为修士，便成了我等眼中不通人情世故的异类。”
“不过……”
江承宗话语一转，笑道，“除开这一点，包小友可谓心思纯粹，小友可放心结交。”
“多谢江老提点。”
李方点头应下，道谢一句。
江承宗微微点头，然后再提话题，“再细说这砍伐一事。”
“小友每日需砍伐十颗，分肢八颗，若是未能完成，待到蚀心虫发作时便要吃上不少苦头，以此惩戒。”
“至于平时住处与日常用度，周家早已安排妥当。”
“东面有四座木屋，其中新建一座为小友住处，西面有阁楼一座，为周家周悟英住处，负责监管你等客卿。”
“居中的一座木屋为仓库，存放着相应的砍伐用具与日常用度。”
“还有……”
点点话语，一一落下，诸多事宜，具体阐述。
望着离去的两道背影，李方目光闪烁，且久久停留在其中一道人影上——那是一同前来，防止他等逃离的周悟恒。
从最初的周悟恒，到之前的周元明，再到如今的周悟英，周家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他等。
思绪飘散，自背影上远离，于先前话语上泛起涟漪：
昨日分明提及三人，可今日却是只道一人，弦外之音示若昭昭——接触包硬气，结交包硬气，然后发现包硬气。
发现江承宗在包硬气身上留下的某样东西。
还有周悟英……
思绪浮想间，李方转头望向西面的二层阁楼。
视线触及，一道目光自阁楼二层落下，于冷清之中夹杂着一抹怨念。
…………
劈拉，劈拉。
斑驳夕阳缓缓落下山头，砍伐劈声参差响起。
李方手握斧头，正在劈砍着深黑的黑铁树，将之分肢成块状的黑铁木。
随着最后一块木黑铁木劈砍完毕，李方松开斧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这砍伐分肢一事看似轻松，却是大不易。
黑铁树蕴含不少灵气，需要修士将灵力灌注在斧头上，才能劈砍得动，既消耗灵力又消耗体力。
一日任务完成后，一身灵力与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将黑铁木堆码放好后，李方开始生火煮饭。
随着火星噼啪溅起，李方的目光不由落在泛起通红的大锅上，落在大锅上的斑驳褐点上。
从长灯到大锅，再到斧头，不同的用具却呈现相同的斑驳褐点，再联想到今日灵力灌注在斧头上的光景，不难推测出这斑驳褐点应是一道宝矿材料。
可承载灵力，打造成相应的修士用具。
思绪浮起，而后扩散：
那么，这道宝矿材料又属哪品，是否可以打造成相应的宝器？
修士所用的宝器又有哪般妙用？
哒，哒，哒。
正当这时，一道脚步声从远至近传来。
李方抬头一望，正是砍伐完毕后走来的包硬气。
目光一当对视，李方抬起右手，指了指冒着水汽的大锅，言简意赅道：“晚食，两人。”
包硬气听后，愣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原本的来意。
那鼓直的小眼睛，那故作狠瞪的目光，也在这短短的四字下逐渐恢复正常。
变得略带憨直，变得略显老实，甚至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俺……俺胃口大，怕是不够，还得再添点。”
言罢过后，包硬气揭开锅盖，添米加水。
等到米饭煮熟后，包硬气盛上一大碗五谷米饭，端到李方面前，憨直道：“给，一人一半，俺不占你便宜。”
“还有，今日俺见你砍伐的都是些粗树，一丁懒都不偷，是俺错怪了你。”
“而且你还做了晚食，心肠怪好勒，就是……”
“就是面相不大好，看着跟俺村子里上吊的张大户一个凶样。”
李方沉默不语，第一次领会到直来直去的威力。
看到木碗上堆出尖尖，足以数人吃食的米饭后，目光更是复杂不已：
当真是公平对待。
连米饭也要比出个高下多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