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人衣
二人距离，只离寸许。
洪流掌势，转瞬即至。
让关峰无法分心于李方身上，只能全神在眼前一掌。
只能右手握拳，重势轰出。
沉沉铜音随着皮膜绷紧间落珠响起，道道铁鸣随着骨骼碰撞时金戈炸出。
而后二者交织，勾勒出晨钟暮鼓般的深沉磐音。
更有似磐石沉重，若群山巍峨的磅礴气势，于右拳上升起。
于高山上一览众小，于一拳下镇压当世。
正是一品武学——镇武拳！
轰隆。
拳掌相撞，激起如雷闷响，荡起狂卷气浪。
大片火花从澄澄铜皮上撞出，犹如跟随闷闷雷音狂舞的道道电蛇，在映衬着一流交手的剧烈程度。
咯吱作响自铮铮铁骨中响起，似是黑压乌云下的风起云啸，在道出着一流搏杀的凶险杀机。
更有重重蹬地声不甘响起，紧接着紫氅身影踉跄后退。
那是林远在蹬地后退！
一品之差，天堑距离，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占据上风的关峰却是升不起半点窃喜，反而神经越发大绷——
那疯狂与贪婪随着自己的出手，如伺机而待的大蟒，又在一点点霸占着他的清明。
那似雄狮般的林远虽落于下风，可更有若凶鹰般的李方虎视在侧！
恰在这时，夹带着讽笑的试探话语从李方口中传出：
“关峰，我从林师兄口中得知，自十一年前那一战后，你生性越发谨慎，手段越发高明。”
“窥破我等谋划，借此李代桃僵便是印证，可我怎觉得不尽然也。”
“施展仙术后的你，与之前判若二人，竟是贪婪到连林师兄的存在都下意识忽略。”
“一流搏杀后的你，明明稳占上风，却是神经再紧绷，如临又大敌。”
“莫不是……”
李方脚尖点地，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讽笑越盛，试探越加，
“你的人性越难维持了？”
“难不成……这么多年你除了彻底掌握汲血仙术外，就别无长进了？”
“若是如此，那我便要请你烈火油烹走一遭，饮恨于此！”
重重话语落下，退后身影随即止步。
李方于十米外抬起右手，而后掐印——无名指内屈，拇指扣上，成聚火仙印！
缕缕灵力随之涌出，灵力性质再起变化，自无形无状化作汹汹火势，更是响起赤啦的火苗燃烧声。
一道火苗自李方指尖燃起，正在随风摇曳。
赤啦。
火苗摇曳间，点点火星溅落四周，如那无物不燃的万千火星般，尚在坠落时便以无形的气机为燃料，以无形的空气为助力，自点点火星成燎火大势，燃烧出一片如蜘网般的火焰罗网。
灼烧高温滚滚而出，扭曲瞳中视线，烧尽四周水汽。
火红焰光大盛而起，映衬仙家手段，道出仙火盛威。
明明小如烛火，却是火威可燎原！
“去！”
李方舌尖吐音，屈指一弹。
小小火苗自指尖重重弹出，于空中急射，赤啦火音更是炸响不断。
凡小小火苗所过之处，无一不是燃尽气机，烧尽空气，交织出火光大网。
凡小小火苗所过之地，无一不是高温滚起，焰尾长留。
犹如流星坠大地，杀机聚一人——直指关峰！
呼啦。
声声炸响音中，刺入一道劲风骤响声。
却是林远再次欺身上前，又是推掌而出，正是神意掌的抬手式。
意图再明显不过，自是钳制关峰，呼应李方先手！
计划既然有变，自当随机应变，以李方为主，以他为辅，亦不失是一种对策。
前后受敌下，关峰心头大警，那泛起的皱纹起伏更甚，犹如在生出一道道肉芽般，竟是有破皮而出的趋势迹象。
那只剩最后一丝清明的双瞳中，竟是生出鱼死网破的目光。
“好好好，好个手段！”
“逼我不得不出手，逼我彻底失去人性，从而遭受仙法反噬！”
“更想让我惨死当场！”
关峰疯狂更甚，狂笑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们先亡！”
话音落下，掐印结出。
只见关峰右手方掐印，左手又结印，竟是双手同时结出汲血仙印。
而后遥指一点，右手指李方，左手又点李方。
竟是拼着硬受林远一掌，亦要先杀李方，要让李方人亡术灭！
滚热沸腾四起，炙热蔓延而出，更有致命危险感于李方心头疯狂升起。
让李方不得不右指成勾状，灵力聚于上，以汲血仙术抵消汲血仙术。
更令他周身浮起道道星纹，于疯狂催动下，银光越发大盛，争分夺秒般汲取四周灵气，势要转化为第四道仙术的灵力，于左手结印上施展出第二道汲血仙术！
亦让林远心生急迫，竭尽全力喷薄力劲，令推掌动作再快一点，更快一分，借此打乱关峰的仙术施展。
双方犹如炸弹倒计时的慢场景般，都在争夺那最为关键的一分一秒！
却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关峰双瞳上蔓延的疯狂，在这一刻竟是化作了实质般的血红纹路，从瞳孔爬出，自眼角蔓延，爬上皱纹起伏的脸庞，蔓延至周身上下。
而后道道纹路绽放殷红血光，似是一根根血红提线般，竟在操纵着关峰，操纵他抬起结印的双手，令勾指遥点的对象从李方变成施展仙术的他本人！
噗嗤。
滚热鲜血瞬间沸腾，然后争先挤破血管，竞相撕破毛孔，从裸露的血肉上疯狂喷出。
更有无形吸力从关峰周身而起，如贪婪的大口般，大口大口吸出蕴藏在血肉上，暗藏在骨骼中的缕缕灵力。
然后鲜血与灵力交织一起，不断凝聚，渐渐成型，化作一颗桃形的血果。
点点血光于血果上绽放，明明殷红不详，却是让人在直视过后，目不转睛。
缕缕灵气于血果上溢出，明明来源血腥，却是让人口舌生津，渴望吞服。
这般感觉竟是与迷仙林中的仙果一般无二！
“哈哈哈……”
“竟是这般……”
“竟是这样……”
鲜血不在，灵力不存，成为干瘪尸体状的关峰，怔怔望着浮空身前的桃状血果，竟是不敢相信与荒诞不已。
千般想，想不到自己的结局竟是如此。
万般算，算不到自己因仙缘而起，又因仙缘而亡。
那双瞳上浮起疯狂与贪婪的目光随着桃果成型，逐渐恢复清明，那失去的点点人性也随之渐渐寻回，更如回光返照般，又似大彻大悟般，让关峰道出最后的悲凉话语，
“仙法有异，仙术生邪，这异原来是他人故意，这邪原来是他人夹挟。”
“可怜我犹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当真是……可怜忙前苦后路，到头尽作他人衣！”
话语落下，目光消散，关峰的尸体随着小小火苗的落下，燃起熊熊大火，烧出滚滚黑烟。
望着这般诡异的一幕，听着点点悲凉的话语，林远身影停下，收起掌势，而后看向李方。
只见李方怔怔注视着大火上的滚滚黑烟，心头没有升起丝毫诛杀关峰的喜悦，反而是寒气直贯天灵。
荒诞思绪如浮萍般，孤生又孤起：
关峰如此，他又哪般……
成仙家，踏仙路，这是在成为他人的仙家物？
还是在铺着他人的仙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