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子不必与父行同路
“你看出来了？”
“我有什么心事是你看不出来的？一样的嘛。”
洛斯兰微微一笑，这些天乱糟糟的思绪，也被洛衍的一句话抚平了，她将长发别在耳后，对他说：“我不知该让你回书院，还是去联盟城继续历练。”
“我想回家。”洛衍皱着眉，他不喜欢第二个选项。
“在书院看一辈子书？”
“有什么不好的？”
“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老爹的事业总是要交给你的。”
洛衍低着头沉默不语，洛斯兰也知道一提到父母，他就会这副样子，但是有些事不能永远逃避，总要有个结果才行。
“想听真话么？”
“你说。”
“老爹想做的事，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必要，也从来没想过要继承他的事业，我知道你和坏老头他们，都将他的事业当成了自己的事，也知道你们一直想培养我成为他的接班人，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不是想逃避责任，而是我不认同，从他们死的那天开始，我经历的那些事，见到的那些人，都让我清楚地明白，老爹追求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永远不可能改变，我也永远不可能变成第二个洛文选，如果说老爹见识过地狱，那我则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
洛衍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重的让洛斯兰喘不上来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许换成不鸣叔在这里，会有一箩筐的可以反驳，但是她没有，终归她不仅仅是洛文选的女儿，也是洛衍唯一的姐姐，她一直是那个最能体会洛衍感受的人。
“姐，书院是这个世间唯一最接近老爹理想的地方，那里美好的不像话，我愿意在那里看一辈子书，足以证明老爹的理想世界，是完美的，可我希望你们明白，能够保住书院这片净土，就已经是需要我们所有人拼上性命去做的事了，想要在整片大陆都成为这样的净土，那是不可能的，为了这个不可能，要失去坏老头、牙叔、铮然叔和铎叔，还有你，我不愿意，我一万个不愿意，只要能让你们活着，我宁愿一辈子没出息。”
“我知道了，我们回家吧。”洛斯兰摸摸洛衍的头，她一直以来都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她以为洛衍始终不愿继承父亲的事业，是因为对父母死亡的耿耿于怀，她以为是他还小，还不了解父亲事业的伟大，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而且看得比他们这些人更明白，所以他不愿意去做，原因也简单的仅仅是不愿意再失去最重要的家人。
这一次洛斯兰没有迟疑，全力催动飞剑向书院山的方向飞去，她坐在洛衍的身后，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洛衍也第一次没有挣扎着要离开，闭着眼躺在她的怀里安心的睡着了，洛斯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在她的心里有些原本坚定的东西悄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加坚定地信念。
回到书院，洛衍迫不及待的冲回了自己的小院，躺在熟悉的躺椅上，翻出很久没看的书，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还是家里最舒服啊。
洛斯兰也回到知命阁，洛不鸣第一时间赶到，将这些日子书院的事务汇报完后，急切的问道：“如何？可还顺利？”
“不鸣叔啊，你是要累死我的节奏吗？”洛斯兰轻抚额头，有些无奈。
“哈哈哈哈，乖丫头，我这不是着急吗？回头叔上老牙那给你偷几坛好酒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老牙可是酿了了不得的东西。”
“一言为定！”洛斯兰一听有酒立刻精神抖擞，然后说道：“委托完成的很顺利，衍儿的七感通天界确实绝妙，在办案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且此次案件中，衍儿也表现出了极强的分析能力，正如当日你所说的，衍儿确实可以凭借七感通天界，将父母的案件查个水落石出。更让我意外的，是衍儿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以及面对事物的独特视角，他总能在另一个角度看到事物最本质的一层，甚至包括人心，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弟弟绝对是这世间头号天才。”
洛不鸣掐着胡须，越听越激动：“那你有没有跟他提继承的事情？他还是很抵触吗？”
洛斯兰扭头望着窗外，那是洛衍小院所在的方向：“提了，他果断的拒绝了，而且理由我完全无法反驳。”
“怎么还是这样，一个案件有恶必有善，难道看到善的那方，还不能改变他对人心的看法吗？不愿意为善多做一些吗？不对啊，我记得他是为那家普通人安排了后路的啊，怎么会这样呢？”
“不鸣叔，抛开我父亲的事业不谈，我在想也许我们还有第二种可能。”
“什么可能？”
“也许衍儿会带我们走一条跟父亲不同的路，一条没有那么伟大，却更美好的路。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我们一直都错了，我们只想着让他继承父亲的事业，却没有想他毕竟不是我父亲，你知道他今天最令我无法反驳的是哪句话吗？”洛斯兰自问自答道：“他说他永远不可能变成第二个洛文选，如果说父亲见识过地狱，那么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我们都清楚之前他经历了什么，却忽略了这些经历让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勉强把他改变成第二个父亲，就真的能完成老爹的理想吗？不鸣叔，你认为父亲的理想是什么？”
“让世间再没有恶土。”洛不鸣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啊，那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应该更加明白什么是恶土，也是最不愿意再见到恶土的人吧。”洛斯兰忽然有些期待洛衍将来走出来的路，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那一定比父亲的理想更有趣。
洛不鸣闻言若有所思，洛斯兰的话点醒了他，仔细想想无论是他们还是洛文选，都是以俯瞰的姿态面对世间存在的恶，凭借心中的义气决定消灭世间所有的恶，可若细究，如果不是极恶之人，极恶之事，他们真的分的清楚吗？那又该如何除恶？
“我想我们四个老家伙，都应该跟小洛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才能做出决定。”
“别忘记带上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