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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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径是柄双刃剑

捷径会在很多方面给予我们奖励,但会让我们误入歧途,因为它们产生的舒适感会阻止我们质疑,让我们不愿意独立思考。这就是诈骗犯伯纳德·麦道夫(Bernard Madoff)接触到一群投资者时发生的事情。这些投资者非常相似,并且热心地传递他们了解到的市场信息。

欧文·斯塔尔贝(Irvin Stalbe)说:“我的账户是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我对它不太了解,父母去世时我得到了它。他们并不富裕,只是每年存上那么一点。我也试过自己投资,不过我不擅此道,我只想让它是稳定的,而且能赚钱。”

在佛罗里达州的庞帕诺比奇,斯塔尔贝有一套简陋的公寓,我们在那里开始交谈。他55岁就退休了,但继续在银行做兼职,只是为了有人陪伴。继承而来的麦道夫基金账户赚到了钱,他便用于额外开支,比如假期、赌博,以及支付孙辈的教育费用。最让他高兴的是,该账户的财务回报非常稳定和有规律,看不出存在任何风险。尽管任何股票市场都不是这样的,但麦道夫基金似乎让斯塔尔贝梦想成真。

“当我把文件带给我的会计时,他看到了收益数,他说他想往里面添点钱。于是我们商量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向任何一个想向这个账户里投钱的人发表一个声明。最后,我有40个朋友和亲戚投资了这个账户。”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在他们联合投资之前,那个会计或者任何人就没有做过调查吗?

“没有,确实没有。我们这个账户已经25年了,在我之前,我的父母就已经用了20年。多年以来,我们将朋友和子孙吸收进来,全都是在我的名下。很多年了,它都让人惊喜。当然,现在我搞明白了,我本来应该记住这个黄金法则的:永远不要把你所有的钱放在一个地方。可是在当时,我是说,每个人都在里面。我们没必要担心。”

麦道夫的诈骗是一种亲缘式犯罪。斯塔尔贝会通过旧的受害者挖掘新的受害者,捕食彼此相近的人,这些人不会产生怀疑,因为彼此之间的舒适度如此之高,以至于他们觉得不需要做任何研究,他们在抄近路。如果与斯塔尔贝及其家人坐在他们位于佛罗里达的客厅里,你就会觉得他们并不是贪婪之人,他们只是想得到一个安全、可靠的回报,而且他们发现他们处在同一个投资产品中,可以相互验证。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在走的捷径,尽管我们之中很少有人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我没事,”斯塔尔贝说,“我还有一些收入,我在我儿子的外卖餐馆打工,擦桌子,在后厨帮忙。我喜欢和别人聊天。可是我的妹妹,她被毁了,她现在一无所有。我嫂子也是一样的情况:她的钱有90%放在了账户里。这都怪我。”

那些日子里,最困扰斯塔尔贝的并不是他自己的财产损失,而是他把很多其他人拉了进来。他很生自己的气,因为他的自信强化了他们的信心。每个人都感觉很自在,他们有很多共同点,以至于从未有人提出过什么异议。也正是这种亲缘关系使麦道夫诈骗的钱财达到了天文数字。

捷径是很实用的,不过当你选择走这条道路时,一路之上你会失去很多:这就是捷径被称为捷径的原因。和与我们相似的人一起生活、工作和做出决策,虽然会让我们感觉舒适和有效率,但这也会大大限制我们的思考方式,让我们的视野变得过于狭隘。我们的关注点越集中,我们忽视的东西就越多。虽然近年来人们习惯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互联网,但与之前的几代诈骗犯一样,伯纳德·麦道夫并不需要利用技术实施犯罪。人的生物性(即偏见能支配大脑)对他有利。

这样的盲点真实地存在于大脑之中。罗伯特·伯顿(Robert Burton)曾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锡安山医院的神经内科主任,他不断地思考,一直在寻找理解和质疑“偏见导致我们确信无疑”的方法。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在无休无止地寻求匹配的过程中,我们的大脑会拒绝那些可能会让我们开阔视野和睁大眼睛的信息,或者拒绝那些让我们有点不太确定的信息。

伯顿说:“神经网络不会给你一条直达路线,比如,从一道闪光直接变成你的意识。沿途会有各种各样的委员进行投票,不管闪光是否会直接变成你的意识。如果它获得了足够多的‘赞成’票,那么你肯定会看到它。如果票数不够,那你就会失去它。”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你的大脑喜欢什么?什么可以得到它的‘赞成’票呢?大脑喜欢它已经认可的资料,它喜欢熟悉的东西。所以你会立即看到熟悉的资料,而其他资料可能要花更长的时间才会被大脑注意到,或者它们根本不会接触到你的意识。”

在加利福尼亚州索萨利托(Sausalito)的一个美丽清晨,我们在谈话时俯瞰着海港。时间还早,周围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喝第一杯咖啡之前,伯顿热切地扫视着远处的地平线。

“我意识到人们开始四外活动,镇子开始醒来,”伯顿继续说道,“但是背景不清楚,不会引起我太多的注意。但是如果一个我认识的人走过大街,我马上就会看到他。嗖的一下,他直接进入我的意识,从头到尾全是‘赞成’票,一个完美的匹配。”

伯顿非常清楚人们对匹配的喜爱和对确定性的渴望,这正好与作为一个科学家的探索精神相抵触。多数情况下他对此表示怀疑,因为他认为这会阻止我们看到更多的东西。在他看来,我们大脑神经网络的发育类似于河床的形成。

“想象一下河床的逐渐形成。最初的水流可能是完全随意的,开始时没有哪条线路更可取。但一旦小溪形成,水沿着这条新生成的、阻碍最小的水道流淌的可能性便会加大。随着河水继续奔流,溪水变深,一条河流产生了。”

伯顿的比喻很美妙,也很有用。我们生活得越久,积累的相似的经验、朋友和想法也就越多,水就会流动得更快、更容易。阻力越来越小。阻力的减少让我们觉得容易、舒适和确定。然而,与此同时,河的两岸也在变得更高。当我们追随志趣相投的人,加入志同道合的社团,在同质的企业文化里做着相似的工作时,河床下降,越来越深,而两岸却在上升,越来越高。这种感觉很好,水高速流动,畅通无阻。只是什么东西你都看不到了。

有意视而不见就是这样开始的,“失明”并非有意识的、审慎的选择,而是一连串的决定促成的,这些决定缓慢却无疑地限制了我们的视野。我们没有感觉到我们的洞察力正在丧失,尽管多数人希望自己的视野保持开阔和丰富。但是,我们的盲目正从小的日常决策中生长起来,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确立的思想和价值里,从而让我们感到更加温暖和舒适。而这一过程最让人感到惊恐不安的是,随着我们的视野越来越窄,我们会感觉更舒服,感觉拥有了更大的确定性。虽然风景在缩减,我们却认为我们看到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