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断咽’绝世前的悲鸣
甫井令道在餐桌等待他的父亲多时，对方虽姗姗来迟但终于露面。
“听说昨天的任务你没完成，这可是你上任以来第一次失手。孩子，最后一个线索，你不想要了吗？”
甫井十唤喝下碗中热酒，面色明显地却是十分不悦。
“父亲，不知您有没有听过，北昌这边有个俗约，是关于分开的夫妻对孩子的抚养权。孩子只要满八周岁，就可以自己选择和母亲或者父亲生活。”
甫井令道再度给他添了满茶。
“你想说什么？”甫井十唤黑脸皱眉。
“我那时9岁，也就是说也有可以选择的权利，父亲杀掉母亲，其实也是知道我会坚定地选母亲吧？不过也对，父亲你还是不占理，我的母亲毕竟不是被家族承认过，甚至斗殴算不上您的妻子。”
“你的母亲是个不忠的女子，她的不到名分也是她咎由自取。”
甫井十唤尝试着心平气和。
“父亲，您爱我母亲吗？”
“我若是不爱，又怎么会亲手将你抚养长大？”
“那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要骗我她还活着？为什么要我自己沾染亲人的血？”甫井令道落了泪，却还是直视着甫井十唤。
从前要是这般，早就被斥责大不敬了。
可一直以来，甫井十唤其实都十分满意甫井令道这件‘作品’，他的孩子，就应该具有杀伐果断的帝国武士精神。
甫井十唤起茶一饮而尽，但他从来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当年知道真相的人以全部被我斩草除根，虽然林柏杉侥幸逃过一劫，却也是难以证实你的身份。若是这个真相被揭露……孩子，你现在还认为蹇心唯不是卧底吗？”
“也对，您甚至不曾明媒正娶过我母亲。您想要她就强迫了，从来不在意她是否愿意。我从来都不在意什么身份，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父亲您曾答应我要把我母亲接回大阪我才来的！”
甫井令道的话显然油盐不进，甫井十唤也开始恼怒。
“我在提醒你！蹇心唯不能留。我早就和你说过，她就算不是共党，却能悄无声息地为共党干了不少事，她的底细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毁了萃英团还不算完，现在居然注意打到了要离间你我的父子之情！”
甫井令道泪中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往事又再次被他一幕幕回忆在眼前。
“父亲，其实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或许您还记得苏匀，安之协，李徽延这三个人吧？他们都已在您的安排下，陆续死于我手。先说说苏匀吧，苏家小辈里书念得最好的那个，却跑到战场上奋勇杀敌，然后被我卑鄙地以多胜少，血流成河；安之协，地下联络员，您派人将人家妻子折辱致死，他寻仇途中也被我枪毙了；还有年级稍小的李徽延，最有实力的年少将军，誓死保卫杭城，也被我的实验部队，围城投放疫毒，最后山穷水尽，全没了……父亲手段高明令我佩服，至少在我杀掉他们之时，他们也没能认出我，包括我也是，他们全部成为了我为了寻找母亲那点念想的脚下亡魂，我真蠢啊！甚至当时寻母心切竟没有一丝察觉……”
“他们都是共党，不是同一条阵线本就该死！”甫井十唤面色不悦地打断道。
甫井令道浅浅摇着头，而后再度饮下茶水。
“这天底下的共党是杀不完的。从前我只觉得。心唯执拗于没有胜算的革命很愚蠢，可是直到我才终于敢承认，要输的人，其实一直是我们自己。”
“你当真是被蹇心唯蛊惑过头了，地下党会胜利？那你想怎么办呢？孩子，你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在北昌没有任何念想，你现在是要打算放下屠刀赎罪吗？可你拿起刀屠戮的中国人呢？他们真的就会放过你吗！你就算满口苦衷又怎样？难道他们能同情你？还是说把你那不识抬举的母亲复活？胜败很快就见分晓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等到我们一起看到帝国的胜利！等你赢了，那些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甫井十唤说得面色扭曲，他不能承认他自己会输，他执着的就是多年以来他称霸一方的野心。
“父亲，您已经退居高位半载，可能还不太了解，现在的北昌看似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看似共党被我们消灭殆尽，可事实呢？他们在各大据点野草丛生，危险的早就是身在北昌的我们了……且现在的萃英团早就不复一代那样英勇精悍了。当然了，有些抱歉，其实也有我的手笔。纵使我罪恶滔天的侵略者，可我不打算为所谓的帝国奉献出一生。所以我存心将这代萃英团带废了！当然，我们的对手确实很争气，北昌在我原本的规划中，也该待我回到日本之后才回到中国人自己手里，现在看来，他们甚至可以让我们都死在北昌。父亲，所以，我们都看不到大获全胜的那天了。”
甫井十唤听到怒意十分，但还未发作时时，身子猛地往后控制不住地倾倒，仰面而上却呼吸困难，眼眸充血，仿佛有人毒哑他的嗓子，又仿佛被人勒死脖颈的窒息感。
“你……你……”他不甘和不可置信地，瞳孔在无限被放大，他费力地伸手指向了甫井令道的方向。
而甫井令道这次都不再看他，只是再度提盏喝茶。
“父亲，您应该很熟悉‘断咽’吧？当年用在我母亲身上的毒药，恕我不能原谅。送走您之前，我自作主张，想让您自己也用一回，以缅怀我的母亲。”
甫井令道释然了，而后摇摇晃晃地起身站立，他还是最终看了一眼他前半生恭顺敬重的父亲。
只见倒地的甫井十唤双手仿佛要去抓住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般的绝望。
“父亲，‘断咽’本来没有这么多痛苦，还得多谢您把我这个药学生调教成成功的调毒者。这也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是没有解药的。自成功以来，您是第一位服下改进的新药，然后……总而言之，此后，这个世界上，就也不会再有‘断咽’了。”
甫井十唤在痛苦地挣扎中青筋暴起，绝望地看着甫井令道。
久矣，手掉落，终是命归天。
甫井令道抹去自己的泪，径直离开了那里。
缓慢的步子，进入了他一直未曾让外人涉足的实验室。
看见实验桌上一片狼藉，他已经感受到了。
他随手摁下开关，灯便全被打开，用着她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你也很生气吧?这些药要不是配制条件严苛，才让你重来了这个地方，否则我想，你厌恶我至此，我这辈子恐怕是真的很难再见你了。”
一身医护乔装戴口罩的女子这才从视角盲区里走了出来，她的枪口也不曾偏离甫井令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