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真不会写(三)
“小姐,迎春楼举办活动,可以作词免单了。据说是应一位贵客的要求。张家姑爷他们,好像打算让姑爷写词。”
小厮按照李云依的嘱咐,将他所见到的迎春楼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李云依。
写词……
李云依知道何予晨会写这些东西,她正是知道,所以才敢让何予晨开诗坊。
话说起来,她记得,何予晨最愿意写诗词的时候,还是他们刚成亲的不久后。
若她没记错的话,当时何予晨写的两首代表作,是被她挂到客厅角落去了。
“鹃儿,赏他五百文买酒吃。”
“是。”
鹃儿从腰间的荷包内,取出五百文递给小厮。
“多谢小姐!多谢鹃儿姐!”
小厮得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
要知道,他一个月工钱仅有一两,五百文便是半个月的工资,给谁谁不高兴啊?
李云依合上书本,款款起身,来到客厅的角落。
她微微仰头,盯着那一首《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云依反复读了几遍,感觉有些懂了,但又始终不懂。她十二岁便出来做生意,文化课确实没上多少。
“鹃儿,小环和你说过,姑爷写这首诗的意思吗?”
“没有。不过,那日王大人和宫大人在这儿讨论过诗,奴婢就在旁边听着。”
“这诗是什么意思?”
“宫大人是举人,他说,这首诗是写美人的。世所罕见的美人,鲜花和云朵都甘愿做她身上装扮,漂亮得不似人间凡物,好像瑶台仙子。”
李云依听明白了,她轻咬嘴唇,目光复杂地盯着墙上的《清平调》。
“小姐,宫大人还说……”
“还说什么?”
“宫大人说,这首诗,是他见过写美人写得最好的诗了。王大人说,这首诗,应该是姑爷写给,写给小姐的。小姐就是姑爷心里最漂亮最漂亮,最美丽最美丽的人了。”
李云依僵在原地,往日种种浮现在她眼前。
她曾经觉得,她与何予晨是互不生厌,相敬如宾。
但今日见到这首诗,她便知她错了。
何予晨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若不然,何苦将自己描写得貌若天仙?
李云依想不明白,何予晨既然这么喜欢自己,为何还日复一日地和自己保持距离,不越雷池一步?
他不应该像朱游然那样,对自己死缠烂打吗?
李云依想来想去,大抵只想明白何予晨是个举止分寸的君子之辈,不屑于做出朱游然那样的小人行径。
无论如何,李云依心中都松了口气。
早在去祖宅时,她便已经决定,将就着和何予晨渡过此生。
眼下她虽仍然不喜欢何予晨,但何予晨能对她有意,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郎情妾意,如今至少有了一半,不是吗?
“鹃儿。”
“在。”
“姑爷今晚喝了不少酒,你去替他煮一锅醒酒汤。”
“小姐,你忘了,姑爷是海量啊。”
“再怎么海量,喝酒多了,还是对身体不好。醒一醒酒没坏处的。”
“哦。”
“回来。还有件事。”
鹃儿疑惑地看向她家小姐。
李云依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说:“晚上撤下去的饭食端一些到我屋中。”
鹃儿瞪大眼睛:“小姐,你饿了?”
“快去!再说废话,我便让你替了小环,去姑爷那里。”
鹃儿眨了眨眼睛,语气竟然有些羡慕:“小姐,你不知道,小环每天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呢。”
李云依道:“你再说一句浑话,我便罚你半个月的银子。”
鹃儿大惊,忙道:“小姐,鹃儿不敢啦。”
而后飞速跑去做事。
李云依站在原地,忽然莞尔一笑。
是那种很私人的微笑,轻快地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
一听可以免费吃喝,甚至可以免费喝饱喝足的后续花销,迎春楼几乎所有的食客都来了兴致。
只要写一首词就能参赛。
没有参赛成本。
没有参赛门槛。
失败没有后果。
赢了直接免费。
这谁想不试试?
何予晨那一桌的饭菜是王煜掏钱,用的是通查司的行动经费。
他们一伙人本来就是白嫖的。
但是通查司的经费毕竟有限,桌上点的酒菜都是些常规款式,酒也一般,茶也一般。
在座的都是大家族的赘婿,虽然兜里没几两银子,但是好酒好菜是经常吃的。
谁都知道,迎春楼真正名贵的压箱菜系和酒肉,茶水,根本没端上来。
这次借着通查司的东风来到迎春楼,很可能是赘婿们此生仅有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何兄弟!”
“晨弟!”
王屏皱眉打断道:“什么晨弟?有没有点必胜的觉悟?叫晨兄!”
“对!晨兄!”
“晨兄!我们白吃白喝的梦想就靠你了!”
何予晨连连摆手。
“你们太抬举我了。这屋中不少能人才子,我到底只是个秀才。”
王屏严肃脸:“晨兄,你这态度,怎么能开好诗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杨拓:“熟读齐诗三百首。”
“对对对,熟读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编。开诗坊,做诗人,最重要的是会写诗吗?不!是要拿出会写诗的气势!我会!我敢!我能做!这样才能把别人的银子哄到自己的兜里。”
周鸿也道:“没错啊何兄。迎春楼词赛有一个绝妙的好处,便是你失败了,默默无闻,没有影响。可你一旦成功了,便能一举成名,连带你的诗坊名气也打出去了!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你得了名利,兄弟得了吃喝,岂不美哉?”
“正是啊!”
“没错!”
何予晨面露得体的微笑。
心道这是我开诗坊,还是你们开诗坊。怎么一个个都比我懂得还多?
小环拽了拽何予晨的衣角,道:“姑爷,小环吃饱了。”
何予晨笑道:“我知道了,不会勉强的。”
林灵倒不关心何予晨作诗的事情,她对武功秘籍更感兴趣一点。她也不喜欢那种病恹恹的才子,她要喜欢,也是喜欢会武功的文人。
在朋友们亢奋的呼吁下,何予晨估计,他若不提笔,今天恐怕没法出迎春楼的门。
既然如此,便随便写一首应付一下吧。
是真的应付,不开玩笑的那种。
何予晨不是没背宋词,他有信心随便默写一首,便吊打在座所有人。
但他不想拿那些名垂千古的词句,去换一桌没什么意义的酒菜。
他也不是文青,说什么诗词至高无价,死都不写。那倒不必,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合适的价码,他也会拿诗做一些交换。
主要他背的诗词也不多,用一首少一首,必须谨慎行事。
只是目前来说,拿一首词换一桌菜,太掉价了,根本不值得。
即便是诗坊,何予晨也不打算卖诗,他之所以开在坡北街,就是不想卖的表现。他只想请托来假装买诗,把系统的银子洗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