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统治的艺术:中华帝国晚期的日常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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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版序一

宋怡明教授《被统治的艺术》一书,讨论明到清军户的变化。但是,这样说没有掌握到这本书的重要性。所以,让我换一个角度讨论这个问题。

假如明末清初已经使用电话,浙江萧山县某村某人有一天或许会收到如下电话:

“喂,姓田的吗?”

“您找谁啊?”

“您是田应龙的家人吗?我这里是桃渚所军爷田宪荣那里打来的。”

“什么桃渚所啊?”

“我们不是跟您打过官司吗?你们每年要交1两4钱过来,我们找人去收。”

“我们早准备好啦。你们不来收不关我们事啊。”

“不是说好吗?您发个二维码过来,我派人凭二维码来收。”

“好,好,好。发个二维码给您。您找人带过来。”

收线。

明末清初当然没有电话,也没有二维码。这个故事是从《被统治的艺术》第七章的一个例子变化而来的。田氏家族在明朝占有两个户口,一个军户、一个匠户。他们家族有人是需要为刚到海门桃渚所的亲戚提供“军装”“路费”的。万历年间也真正为这些费用打过官司,绍兴府知府做过审判。

事隔明清鼎革,仍有“桃渚所长官田宪荣”来追收。康熙十六年与田氏订了合同凭文卷交与收款人。事有凑巧,康熙二十年“田宪荣”掉了文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读明史,讨论军户的种种研究,大多从“制度史”出发。要么是讨论军户制度的衰败,要么是讨论军户逃亡引起制度上的弥补。但是,这本书的“制度史”,不是皇朝怎样修订制度,而是普通人在不完善的制度下怎样生活。明清时代的普通人,懂得在不同的税收制度之间,通过不同身份的登记,牟取利益。本书所探讨的制度,是“制度史”之下制度的实际运作。我们研究“制度史”的朋友,喜欢装作法律专家去讨论“制度”的所以然。正如这本书一样,我提议研究普通人在“制度”下怎样生活是更有意义的研究。

科大卫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