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沼泽镇
船队上都是棕色的狼，有几只用前爪划水，有几只咬断缠住船的藤蔓。龙鸟飞到一艘小船上，棕狼大吃一惊，但看到它头上的那片黄鹂给的金羽毛，知道它是从沼泽之外来的，一下就热情起来，争先把龙鸟请到它们家里去做客。沼泽镇就是由这些巨树构成的，棕狼们在树上天然形成的树洞里居住。龙鸟被推搡着在不同的树洞之间来回跑，棕狼端出一大锅汤，用沼泽地挖出来的植物和墨水一起煮的，大部分植物长得萝卜形状，红彤彤的。还给龙鸟找了一个多出来的树洞。龙鸟就缩在树洞里，看着那些棕狼矫健地爬上爬下，小口地嘬着汤。它们好像在汤里加了什么特殊功能的植物，一股清香。
来沼泽镇的第二天，棕狼们还是煮了一大锅汤，但里面的配料完全不一样了，是流浪商人来了，带来了其他区域的块茎和果子。龙鸟还以为流浪商人只卖好点子，没想到也卖吃的。这些商贩不是狼，也不是熊，而是一些体型很大的鸟，它们是猫头鹰，有着黑色的羽毛。它们叼着一些用黑色的草编织的囊，里头装着不少宝贝。
-沼泽镇作为坎特、希维和利特的交界处，来往的商人还挺常见，商船也不少。但利特被逐出联盟之后，商船没了，只有这些来来往往的小贩。
一只棕狼给龙鸟解释着。棕狼们把沼泽镇特产拿去跟商贩交换，以物易物。龙鸟看了一圈，这边的商贩一眼望去全是猫头鹰，黑乎乎的脑袋挤在一起都分不清有多少只，但没看到一只布满图案的小蝴蝶和一只缠绕着黑线条的大白蝴蝶。
-前两天好像看到一艘商船？它去哪里了，谁知道啊。
-还是最近的商贩好说话，以前一个沼泽萝卜只能换一根芹菜，现在可以换一大把了。
-这说明它们现在不爱吃芹菜。
龙鸟又带着一大锅汤回到树洞，它试着像棕狼一样爬树，爬到树顶，这边棕狼架起来很多红色的棚顶，材质和红帆一样，都像是什么巨型植物的花瓣，走近了才看出来是巨树开的花，棕狼拿这些花瓣当帆使。几棵巨树之间除了根系彼此连着可以走来走去，树枝上还挂着吊桥，附近有两只棕狼在讨论着什么，它们说到利特谷，那边的墨水都是冻住的，分成上下两层，上层白下层黑，白的少，黑的多。从沼泽镇的另一头走，离开沼泽地，那边有一座很长的走不通的冰桥，冰桥下边就是利特谷。不过这些狼都有一身厚实的皮毛可以御寒，龙鸟不知道身上的羽毛行不行。
在对面的巨树顶上，挂着一艘大船，比棕狼们的红帆船好大好几倍。船的两侧像是长着翅膀一样有着长而宽厚的帆。船内还有一个货物在跳动，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那个木箱子掀开了一条盖，一只小熊探头探脑地张望一圈，这才跳出来，顺着树枝钻到一个树洞里。它注意到了龙鸟在看它，挥了挥前爪。这只熊浑身白金色的皮毛，额前还有一个蓝点，头上顶着「清醒莲」几个字。它的尾巴也很短，跟龙鸟平分秋色。
-你见过一只特别壮硕的棕熊了吗？别告诉它我在这儿。
龙鸟说没见过，小熊这才顺着吊桥跳了过来。等到天黑了一些，树洞内外传来棕狼的鼾声。小熊推搡着龙鸟，走，抓晚饭去。
-抓？不煮点汤吗？
小熊指了指外头，无数发光的蝴蝶翩翩起舞。
-还是蝴蝶好吃。这些都是原本要运到希维的货，看看，船现在卡在树上了，这些小家伙也都逃出来了。蝴蝶要趁早抓，不然它们身上就会出现沼泽镇黑乎乎的图案，就成了保护色了，不好抓，现在白色的时候最方便抓了。等下动作尽量小些，别吓到它们了。
小熊把挡在树洞口的大汤锅移开，拉着龙鸟一路跑到树根下边，树根绕来绕去很不好走，有些看似能走的地方其实是泥潭，龙鸟能飞过去，小熊就不行了，它俩被迫绕了不少远路。蝴蝶喜欢待在低矮的地方，泥潭边缘有不少白蝶翩翩起舞，没有注意到靠近的两只小动物，小熊一抓一个准，相当娴熟，它神气地摇头晃脑，又跑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把那边的白蝶也抓了个遍。
-我是从圣殿逃出来的，讨厌的大宗师，规矩真多，我好不容易趁着它们修行的时候逃到附近船屋去，询问有没有哪艘商船招募水手，外头的熊都是白金色的，可惜它们看我长得这么小都不要我，只好偷偷溜到一艘船上去嘞。后来我身上的毛也渐渐变浅，变成现在的白金色，才明白了大宗师讲过的传说，大海会让每一只熊都变成高空之上的颜色，原来是真的啊，浑身的棕毛都变白了，圣殿内的熊倒是全是棕色的。这艘商船和联盟内大部分商船一样，都是经过希维、诺伊、如恩、坎特，把联盟四个区域都跑一遍，这老商贩准备出发了，我就跟着跑了一圈，它发现原本返回希维的入口变成一道高大的冰墙，没法借着原本的水柱冲上去了，只好草草落在这镇子的树冠上。传说里总是说，熊族是最后复明的动物，不知道永夜之后的情况也正常。其他动物都喜欢管熊叫熊瞎子，熊瞎子，其实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五十米以外的东西看不太清楚，不过我看你身上一片蓝，倒是大老远就认出来了。别看熊族生活在海域，我们喜欢的都是流动的水，信仰的是光明，你可要知道，寒冷与黑暗是近义词。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小熊扭了下脑袋。
-什…什么？反正不要被抓回到圣殿就好。最好也别待在希维了，哼。圣殿，很好认的，传说每个圣殿走进去都是一个特别大的莲花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搞，水里头又没有动物待着，所有到动物不都是活在陆地上的嘛。
龙鸟陪小熊折腾得一晚没休息，只觉乏力。小熊看龙鸟软趴趴瘫在地上的样子，吓得前爪绊后爪摔了一跤，几只白蝶从树根下惊飞出来。它向来不用睡觉，可把圣殿的大长老们折腾得团团转。从它的真名来看确实是这样，所以大长老也没有特别惊讶。睡不着的时候，小熊就会跑到外头去抓黑蝶。希维的蝴蝶都是黑黑的大海的颜色，很不好抓。
-忘了你还要睡觉的，好吧。
小熊把龙鸟抓起来驮在身后，重新爬上树回到树洞里头。第三天，棕狼又端来一锅红红的汤，里面放了不少金边红叶。这些宽大的红色叶片有着完整的黄金边缘，如同森林变成金色的那一瞬间视野边缘腾出的雾。龙鸟问有没有前往利特谷的船，棕狼伸出后爪挠了挠头说还真没有，不过有在沼泽边缘巡逻的船队，它们会经过冰桥那边。龙鸟好像看到了那只大棕熊，它和猫头鹰商贩们待在一块，售卖着它可怜的蝴蝶，可惜棕狼们很少有对这种白色飞虫感兴趣的，只有一只瘦小的棕狼换了几只，它好像在和蝴蝶交流着什么，这些白色的精灵很快飞远了。龙鸟就等到下午，看到一支船队回到城门跟另外一群棕狼交接，就跟着那个船队出发了。小熊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艘小小的船挤着六只动物，棕狼们负责划水，而它俩缩在角落里头，爪子还没碰到水面估计身子先翻出去了，到时候还得狼狈地爬回来。它们的船不久也被藤蔓缠住了，龙鸟用它嘴里为数不多的小尖牙狠狠咬下去，坚韧得难以想象，还是一头棕狼过来咬断的。越往远处走，泥潭便冻成了泥地，船停靠在泥地边上，两只小动物跳了下来。到了冰桥，龙鸟小心翼翼地踩在上白下黑的冰面上，白色的部分嵌着一圈一圈的圆环，小熊不以为然地一路小跑，按照它在希维生活的常识，这只是冻住的气泡而已。原本以为会很冷，没想到倒没什么。走到距那堵冰砌的高墙还有三分之二的位置，小熊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模糊建筑。
-那是个圣殿。原来还有圣殿建在冰墙上的，可是为什么会有圣殿建在这样的边缘之地呢，感觉也没下去的路了，要不我们往回…
冰桥突然开始摇晃起来，小熊大呼不妙，赶忙转头狂奔，龙鸟哪跑得过小熊，身下的冰面融化开来，它掉了下去，使劲拍打着双翼，才不至于摔得很惨。利特谷在比它想象的还要低的地方，头顶的冰桥垂下来十七条细而长的黑色的冰柱支撑着，中间呈半透明，两头倒是实心的看起来很结实。那个融化的豁口越来越宽，一条细长冰柱跟着融化开，在龙鸟身边汇成一个小水洼。看来这些冰柱也没有起到什么支撑作用，是从上边垂下来的，底下才刚刚碰到地面。龙鸟走到哪里，周身的冰雪就融化到哪里，等它走了，这些冰天雪地的东西才重新凝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