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2,在塞勒姆遭遇猎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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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速之客

提蒙斯久久不能从惊骇中恢复,站在原地茫然地目视着礼拜堂内的混乱,直到哈桑上尉将其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唤醒。

“你还在这干什么!收拾好东西回去,到时候我去找你拿法庭记录!”

哈桑对他大喝一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乱地将桌上的纸笔收好,离开了礼拜堂。

如果巫术确实存在,而巫术的一种是随意消失或传送的话,如此强大的能力用在吓唬小孩子上是不是过于浪费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无暇细想,很快混入了人流之中。

毕竟巫师的心思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来把握,更不能套用自己21世纪的经验。

路上的村民们行色匆匆。不少塞勒姆的村民居住在远离村子中心居民区的地方,需要骑马或乘车回家,马车和牛车堵在一起,只有单独骑马的人能绕行小路。

提蒙斯跟着人流靠墙行走,将道路中央留给各类畜力车辆。

人流中有人认出了他就是刚才的记录员,拦住他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明知道她是个女巫还放任她施术!”

“啊?什么?不是我——”

提蒙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有铁链和镣铐吗?没有绳子吗?没有禁止巫术的办法吗?你们什么都不做!”村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他苦笑了一下,这也正是自己刚才所没能理解的事情。

难道是说,哈桑上尉,以及其他塞勒姆的村民的,在潜意识中还是觉得巫术是子虚乌有之事,因而不需要对被告施以约束?

还是说,大家没有想到莎拉·古德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施术?

“我不知道,”他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应哈桑的请求,临时做代理记录员——哈桑上尉说科温法官在波士顿。”

“和殖民地政府的家伙们一个德行,办事一出岔子就说是临时工!”

那个村民向旁边啐了一口,怨恨地看了提蒙斯一眼,侧身用肩膀撞开他,大步走开了。

铛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钟声回响在村子里。

这是宣告紧急状态的钟声,一般情况下,只有在失火、原住民入侵、法国人登陆等情况下才会连敲三声。

换言之,巫师在礼拜堂的法庭上公然施术脱逃,已经被视为和前述的几种情况具有相当的危急程度。

提蒙斯在钟声的催促下加快了步伐。

“哎呀呀,你可回来了!我们一直在担心您!”

汉娜·英格索尔在酒馆门口等着他这位房客,看回来后终于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多谢您关心,我在路上和人‘聊了’两句。”

提蒙斯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汉娜似乎并未注意到,而是忙着从内闩上酒馆大门:“大家都吓坏了,我又担心得不得了,哈桑上尉实在不应该让你卷入这样的事情来。”

“这就锁门……英格索尔先生和本杰明呢?”他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可是被吓坏了,一回来就瘫在床上,本杰明在照顾他。”

牧师的孩子发病的那个晚上,英格索尔先生的那种自豪感——令他不禁感叹古今思维差异之大——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他这就被吓倒了。

提蒙斯实在是哭笑不得:“我上楼去看看他。”

“那你把——算了”

英格索尔夫人本想让提蒙斯端一盆水上去,但看到他还拿着法庭的文件,连忙表示还是自己来。

一楼营业,二楼生活起居,英格索尔的酒馆的布局和现代的沿街房差别并不太大。主人和房客的房间分属二楼两端,提蒙斯回自己的房间放下法庭记录后,来到了走廊另一端英格索尔先生的房间。

房间的门开着,里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呻吟声,以及带着几分关心几分无奈的安慰声。

英格索尔先生在床上靠墙坐着,他面色煞白,一只手扶着额头上的毛巾,嘴唇上的胡子微微颤抖,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床头放着一杯酒,本杰明端着另一杯走来走去,见提蒙斯出现在门口,他举了举杯示意:“来一杯吗?我猜你也肯定吓得不轻,白兰地、龙舌兰还是杜松子酒?”

“都行,你喝的是什么?”

提蒙斯心不在焉地回答。

“橙皮杜松子酒兑蜂蜜水,荷兰人的新货。”

“那来一份。”

杜松子酒或琴酒最初是荷兰人作为药品发明的,供远航热带地区的海员预防疟疾,被认为具有清热利尿的功。但提蒙斯此刻主要是想喝点甜的。

“年轻人,”床上的英格索尔先生努了努嘴,“我现在觉得,我不该劝你接受哈桑上尉的建议的,我感到后悔了。”

“我没事,您放心就好,不必为我担心,我暂时还挺得住。”

“太阳还没有下山,黑暗之王,他的权能在夜间才会发挥作用啊!”

英格索尔忧心忡忡地道。

“得了吧,老爹,你少神神叨叨的,偶尔出现一两个女巫,跟塞勒姆变成女巫窝子可完全是两回事!”

本杰明手脚麻利地调好了酒递给提蒙斯。

“请您宽心,英格索尔先生,巫师为什么要对我们普通人下手呢?如果说帕里斯的孩子们之所以受害,是因为他们是牧师的孩子,那么普通人为什么会成为巫师的目标?其他潜在的受害者也更有可能是塞勒姆的治安官和民兵们,您不必过度忧虑。”

“没错,老爹,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英格索尔先生从床头柜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喝了口水漱口:“希望没事,希望没事啊!晚饭吃什么都行,给我端到楼上,现在你们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本杰明表示自己要去楼下帮厨,和提蒙斯在楼梯口分开。

吃过晚饭,提蒙斯倒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

亲眼见到巫术对他的精神冲击还没有完全消退,夜深人静时又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莎拉·古德冷静的语调、不屑的眼神,以及惊慌失措但毫无动作的帕里斯牧师,动作仿佛慢放的格里格斯医生……

闭上眼睛,白天的图景在脑海中反复出现,他感到了某种不真实感。

维护被挑战的世界观的逆反心理,以及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交织在一起,他想要弄懂一切。

门外传来英格索尔一家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模糊脚步声,不久终于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光亮,然后是吞咽声,杯子与桌面的碰撞声,以及衣服的窸窸窣窣声。

似乎有什么人在他的房间里。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桌上的蜡烛被点亮了。

一个身影慵懒地斜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