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怀疑者
“好久不见!”帕里斯牧师热情地与罗森牧师握手。
“我一收到你的信就赶来了,希望我没有来得太迟!”
“怎么会!我还有一个好消息——”
帕里斯牧师卖了个关子,但罗森牧师已经知道了提图芭的死讯。他笑着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头发灰白,略有些秃顶的脑袋:
“巫师死了!”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在英格索尔的酒馆时民兵已经跟我说了!啊,英格索尔,他还像以前那样,还有塞勒姆也是,我感到自己又年轻了几岁,突然有力气和大家生气了!”
帕里斯牧师也笑起来:“说的一点不错,在这儿确实没少生气!”
“对了,我听说村里多了一位‘巫师猎人’?”
“啊,你的消息真是灵通!是的,提蒙斯·帕斯·加西亚,是个来自墨西哥城的年轻小伙子——他的父亲是宗教裁判所的法官。”
帕里斯牧师本想给罗森牧师继续讲讲巫毒娃娃的事情,但听他这么问,也就顺着他的问题聊了下去。
“新西班牙的墨西哥城?他信奉天主教?他父亲都是宗教裁判所的法官了,难道还能结婚?”
罗森牧师若有所思。
帕里斯牧师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确实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按照惯例,天主教的神职人员是不能结婚的,提蒙斯自称父亲是宗教裁判所的法官,确实有点不合常理。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以前没想过……你说得对,天主教的神职人员是不能结婚的。”
罗森牧师的眼睛闪了闪:“依我看,这小子的来历十分可疑。”
“不至于吧,最多是一个人旅行在外,吹了个牛,说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大贵族,或是高官富商什么的,依我看算不上可疑。”
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下,帕里斯牧师已经对提蒙斯有了充分的信任。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正常人吹牛会说自己的父亲与某个侯爵或者伯爵是亲戚,或者颇有私交,但却不会有人编一个真正存在的职位——这岂不是太容易拆穿了!”
“有道理……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帕里斯牧师开始动摇。
“不如我们找他来问问!我的意思是,不只有我们,可以让哈桑上尉带民兵在一旁埋伏,只要——”
“这怎么行!”
罗森牧师似乎对帕里斯的犹豫不决感到不满:“现在是巫术频发、巫师肆虐的时期,这也是为了塞勒姆的安全——如果他能够自圆其说不就没事了?”
“不,罗森先生,”帕里斯牧师严肃起来,“我理解您对于巫术事件的兴趣,但我请您来,决不是要您对我的朋友们疑神疑鬼的。”
见帕里斯牧师不太高兴,罗森牧师也不再坚持:“好吧,别怪我没说过。我还有个东西给你看。”
他正要从包里拿出那本《女巫之锤》,约翰突然前来通报,说提蒙斯先生门外等候。
“太好了,请他进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一会儿再看,我们现在就解决问题!请他到客厅来!”
帕里斯牧师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悦。
“是,先生。”
约翰不用多说,提蒙斯便轻车熟路地来到客厅。自从帕里斯的孩子们第一次发病之后,他已经多次到访这里。
帕里斯牧师提起笑容:“您来得正好!这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提蒙斯先生,塞勒姆的‘巫师猎人’,父亲是墨西哥城宗教裁判所的法官!这位是德奥达特·罗森牧师,塞勒姆的前任牧师,目前在波士顿教会高就!”
提蒙斯没想到客厅里还有其他人,但既然帕里斯牧师热情地介绍,他也乐得多认识一个新朋友:“幸会!”
他与罗森牧师握了握手。
提蒙斯本想来找帕里斯牧师讨论一下小安·帕特南的事情,但见到有外人在此,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好在帕里斯牧师主动开口,缓解了他的尴尬:“是我请罗森牧师回到塞勒姆的。罗森牧师对于巫术与巫师很有兴趣,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是这样的,”提蒙斯见帕里斯牧师这么说,便不再迟疑,“帕特南家又去找我,希望能尽快找到加害小安的凶手,让她恢复健康。”
“那您怎么说?”
“我当然说一定尽力,这不就来找您一起商量了!”
帕里斯牧师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向罗森牧师介绍一下小安·帕特南的情况,以及她对于玛莎·科里的指控。”
提蒙斯点了点头。
“不过,我刚才给你们互相介绍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天主教神职人员不是不允许娶妻生子的吗?您父亲是宗教裁判所的法官,怎么就……”
帕里斯牧师还是将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
希望这不会影响提蒙斯与罗森牧师之间的关系。如果提蒙斯能够解释得通,那无端提出怀疑的便是自己,而不是罗森牧师。
“原来是这个问题。”提蒙斯笑了笑。
西班牙的官僚系统本就臃肿,新西班牙殖民地的情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欧洲,宗教裁判所本是为审判女巫而设立,但随着猎巫热潮的消退,便逐渐退化成了一个兼具宗教、司法和民政职能的事务机构。
到了新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就连宗教的职能都被极度弱化了,除了名义上还算作宗教机构,实际上在其中任职的法官绝大多数都属于官僚系统,而根本不属于天主教的神职序列。
在提蒙斯的印象里,父亲米格尔最常发挥自己宗教职能的事情,是他陪着在伊莎贝拉外出“瞎胡闹”时,拜托其他地区的教会的朋友们照顾一下自己和妹妹。
外国人可能只是听说过西班牙官僚系统的“名声”,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新西班牙的居民自然不会清楚。
而真正讲起时,就连对帕里斯牧师和罗森牧师这种神职体系内的人,提蒙斯也是费了些功夫才说明白。
等他讲完,罗森牧师已经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对自己的无端怀疑感到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