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龙烧道观
酒馆内，沐九歌在二楼的窗边落座。
虽然是二楼，但是窗外的视野并没有开阔多少，就连天空也被四周的楼阁所遮掩，只有一小块露出来灰蒙蒙的底色。
野蛮生长的管线穿过各式商旗，在大大小小的招牌间缠绕，在纷繁的灯光之中，好似森林的藤蔓一般。
现在还是白天，而且是上午，但是到处已经点起了灯，挂出了灯笼。
灯火通明，故此号为永昼。
“怎么不叫永夜城呢？”
龙女端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手放在桌上撑着小脸，一同听着窗外的小雨。
“可能是不好听吧。”
沐九歌慢条斯理地剥着橘瓣上的白色脉络，破碎的白色脉络在他手边堆起低矮的一层。
“主君，您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龙女看向桌上已经空了的竹屉，放满果皮的瓷盘，以及续了一次水也只剩下一半的茶壶。
“稍作休整。”沐九歌的眼睛看着逐渐光滑的橘瓣，“之前的事情还是太奇怪了。”
“您是说被伏击还是三法司？”
“都很奇怪，一件一件地说。”沐九歌把剥掉了白络的橘瓣放到桌上，“我从青城出发，调令是直接来自教团，而教团上下都是猎妖师，很难想象教团上层会被人渗透。”
“而至于青城，作为天师教的圣城，作为苍之国的心脏，大量成就非凡的术士都汇聚于此，即便这样还能从青城方面取得情报的话，不如直接就在青城砍掉教长的头，直接夷灭猎妖教团来得快。”
“虽然不认同主君您对天师教那帮道士成就的评价。”龙女向来是对天师教多有轻蔑厌憎之意，“但是我也赞同消息不可能是从青城走漏的。”
“那就是联络点方面出了问题咯。”沐九歌从像是花朵般裂开的果皮中摘下最后一块橘瓣，将之放到了摘下的白络之中。
“而且三法司的那些人出现得太快了，与其说是出动得快，更像是早有准备，但他们的准备不像是为了魔道而准备的。”
魔道术士就像蟑螂，当它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暗地里就已经不知道增殖到什么数量了。
收集禁书，研究禁术，进入实验，无论是哪个阶段走漏些许风声，都会招来天师教的各种打击手段，护教剑士的暗杀，道士的道术妨碍，以及猎妖师的肃清。
故此，魔道术士的行动模式总是暗中发展，避免着被天师教无处不在的耳目所注意到的同时，尽力发育。
如果魔道术士能够做到他们希望的隐秘行事，那么当它们在天师教耳目中显出行迹的时候，也就是意味着它们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对抗猎妖教团的准备。
三法司的行动更像是在接应妖魔
这意味着，不仅是教团的联络点，就连云之国朝廷机构也被侵蚀了吗？
“我现在到联络点，等待我的可能也只是下一个杀阵而已。”沐九歌拨弄着白络中的橘瓣。
“那您是怕了吗？要不要向教团申请支援呢？”
“怎么可能？”沐九歌嗤笑，“只是在评估对手的愚蠢程度而已。”
“仅仅只是侵蚀了凡人朝廷，就以为能够和教团对抗了？”他摇摇头，说出结语，“实在是，愚不可及。”
猎妖师的手指捻起洁净的橘瓣，屈指一弹，被打中的缠绕着白络的橘瓣
瞬间爆裂开来，果肉转瞬之间化作烂泥涂抹在桌上。
沐九歌在桌上放下结账的银钱，站起身来。
*
沐九歌此时乘上了铛铛车，那是一种沿着固定轨道运行的慢速蒸汽列车。
在一笔没有顾忌援助教团远大事业的钱包失主情绪的打赏之后，酒家的小二殷切地为苍之国远道而来的旅客介绍了永昼城的地形。
看在银子的份上，小二十分贴心详细地讲述通往沐九歌所说出的道观的位置。
尽管他并不是很清楚那个完全没听说过，想来也没有什么香火的道观，但是沐九歌所说的地址中还包含具体的区号和街道号。
考虑到永昼城对于外来游客并不友好，小二介绍的便是铛铛车这种出行方式。
那是专为游客设计的交通方式，因为其车头挂着铛铛作响的铜铃而得名。
司机只要踩下踏板，车头的铃铛便会响起，提醒轨道上的行人躲避车辆。
铛铛车沿着山势上行，空荡荡的车厢里，沐九歌和龙女各占一条长椅。
来永昼城的游客都会尝试这里的铛铛车，在行驶途中领略这个城市的美。
铛铛车从下城区开往上城区，灯光越来越密集，仿佛大把的明珠洒落山间。雾气从铛铛车两侧掠过，列车像是行驶在云中，随处可见白色的学府、宏伟的楼阁，还有绿荫和花朵所装饰的园林。
与逼仄繁忙的下城区不同，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城市，一座让人感到悠闲和惬意的城市。
“这里有点像青城。”沐九歌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神。
“哦？”龙女有些奇怪。
青城是天师教古老的圣地，那些尖塔和道观都有着和漫长历史相符的古朴外观，而建筑之间悬挂青铜风铃只会被岁月的长风吹起，应和虔诚的礼颂。
而永昼城的建筑大多风格新颖，不遵从形制的鳞次栉比，以电和蒸汽的装置所渲染的实用性质的景象，在龙女看来，是和青城那样的宗教城市大相径庭的。
沐九歌双手枕在脑后，思索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像是都散发着吃人的气息。”
“听起来像是无病呻吟。”
“也许。”
沐九歌也不指望可能真的会吃人的魔道术士能够理解少数人的幸福，不应该建立在多数人的痛苦之上这种事。
车头的铃铛再一次响起，沐九歌起身下车。
教团的据点是上城区中较为偏远的一处，既偏离道路，离居住区也相对的远，沐九歌即使搭乘铛铛车也还是需要徒步一段时间。
那种地方，若是要作为道观经营，完全就是一块烂地，或许只有迷路的人才会走到那座城市暗处的道观前，然后被其没有什么香火，而又诡异幽深，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氛吓跑。
最后变成一个都市的传说。
而此时沐九歌正走到了那个都市传说的面前，他反复确认了一下四周的路牌，最后终于接受了眼前的这个废墟就是教团的据点的事实。
肆虐的大火早已经熄灭，那时的烟尘却依旧覆盖在道观的残垣断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