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熬夜
为了维护和更新生命，墨兰每夜都向死亡借来片段——短暂的睡眠。
可是，当身体和灵魂的重量无法对等时，夜晚入睡的意义也就变轻了。
而且，在闪烁的霓虹下，现如今人们的夜生活还在日渐丰富、日渐完善。
年轻人越发难以避免熬夜，墨兰也不例外......
天明时，太阳的辉光引导人们走入繁华，走向社会角色。
天暗时，路灯的微光牵引人们走入静谧，回归个人角色。
月亮升起前，墨兰扮演温顺的绵羊，略显怯懦地归顺生活，太阳落下后，她则化身孤高的白狐，略显桀骜地臣服灵魂......
生物钟总是在包容生活，不经意间，它就发生改变、定型。
而入睡的钟点日渐推迟，这意味着熬夜成了墨兰和许多人生理上的通病。
不过，或许熬夜也同时是她们精神上的良药。
......
夜晚时分，朦胧的夜色遮住了许多人的脸庞，墨兰因此觉得更加自由些。
此时此刻，只要不违规、不背德，她和许多年轻人大可以在自由的湖泊里溺水。
她们没有了繁冗的任务，也没有了多余的枷锁，短暂的夜晚，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她们享受着高级的自由。
墨兰真切地喜欢并享受着这种静谧与自由，但也承担了一定的代价。
这种代价可大可小，严重程度只取决于个人的重视程度，一般被人们称为长痘。
关于这些痘痘，它们有两个主要的由来：一个是因为人体内激素的分泌失调，另一个则是因为熬夜与较大的心理压力。
而且它们的出现多为周期性的，反反复复，就如同激素调节的循环一样。
在墨兰看来，它们中的一部分，自己脸上的一部分，之所以被命名为青春痘，也许还有着一层隐藏的含义：
在夜间，在青春的阴影里，越是怀念过往，越是在意痘痘，它们便越痒越痛，伤人越深......
墨兰原本并不是很在意脸上冒出的小痘痘，可抵不住母亲的万般规劝，还是想了想解决的办法。
不过，除去涂药膏，吃中药这些外界药物的协助，她就只想到了一个不是很情愿使用的方案——早睡。
而要改变熬夜的坏习惯，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墨兰试过高中班主任说过的方法，把自己想象成一滩烂泥后入睡，可作用并不明显。
她也试过数羊、数星星、数水饺，可数着数着，她就开始数自己人生的错误。
错误越数越多，她的泪水也越糊越多。
最终入睡时，她往往伴随着悔恨与倦意。
后来，经过多方尝试，她终于选出了一个最为合适的方法——锻炼。
每天晚上夜跑一会儿，打一会儿球，流一些汗水，思维就会在短暂清晰后慢慢放缓。
随后洗个热水澡，喝点热水，睡意自然而然就翻涌了......
若是天气不佳，不允许锻炼的话，那就换个备用方案。
放下手机、听听雨声，有条件的还可以在窗口欣赏下神的烟花。
不去整理脑海中零零散散的情节，也不去梳理心神中破破碎碎的情绪，只求放空，只是浮于水雾间看灯花，入睡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通过以上的各种方法，墨兰坚持早睡了一段时间，身体的各方面状况都有了些许好转。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弃早睡，只因她意识到自己精神上已经离不开熬夜了。
若是她在夜里亮着，夜晚的黑暗便缺了一块，她的生活也就多了些滋味。
若是她支撑不住熄灭了自己的光芒，她也就可以安心入睡了。
毕竟，她也差不多享受够了，只祈祷着黎明晚些到来......
如墨兰这搬温柔的人，的的确确是依赖着熬夜的。
她们对生活与感情敏感，但对人际交往却表现得有些木讷。
她们很容易感受美好，但也更容易体会悲伤。
而生活中的美好只是少数，且不易发觉，大多数时候的生活是晦暗冰冷的，她们得借着夜晚，流淌真实的血泪。
......
熬着个人夜的同时，墨兰也在熬着一部分生活的“夜”。
要用一句话来说明后者的意味，那就是墨兰在同流合污的生活里愤世嫉俗。
来到大学后，她越发认识到一些事情。
比如，时代变了，关于真善美的一些东西变了。
在网络日渐发达的时代，关于性的话题不再羞人，变得平常。
而爱却成了勇敢者的游戏，痴情的人儿被贴上了各式失败者的标签。
以墨兰从小受到的教育来说，爱是有贞洁的。
思想该开放的可以开放，关于爱的行为却不应该随意。
可愚昧已经成为了主流，少部分的清醒就如同犯罪。
她不得不装作糊涂的模样，以求做到“遵纪守法”，以求融入部分群体之中，以求不被当做珍稀动物围观......
暗自惋惜，墨兰曾自认为人间的真话为多数，胜过言语的仅有通红的脸颊。
可真话总是不那么甜美可口，现如今的人们都渴望着正面词汇的堆砌。
而且，在有了首饰和化妆品后，她便再难以从脸颊上分清真情、假意，有意、无意。
车马很慢，书信很慢的日子逝去了。
墨兰总觉得，有些东西应该有所保留。
......
大半世界的漆黑才叫做夜晚，而关于变质的爱，仅仅算是枕头下的阴影。
墨兰除了感受着这些阴影，也无奈地正融入其中。
曾经，某些人的武器是笔杆子，如今，这武器被替换成了键盘，战场转移到了网络上。
墨兰是温文尔雅的，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上。
但笔杆子和十分的温柔都慢慢成为了过去式。
墨兰为了捍卫自己的一寸寸精神领地，不得不敲起了键盘。
要说为何会有人侵入墨兰的精神领地呢？这大概率是傲慢在作祟。
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墨兰的善良、随和以及孤傲在她们眼中都是怯懦的罪证。
于是，她们站在道德制高点混淆视听，站在阳光下开枪。
为了捍卫尊严、保卫族谱，不愿与人争执的墨兰也渐渐做出改变。
她用执着烧死了多余的幼稚和任性，让心上的荒野慢慢长出理智和清醒。
她用自己仅有的、有力的、通俗的词汇不断进行反击。
毕竟更高级些的反驳，那些人听不懂，也不愿听，甚至会因此破口大骂.......
不过在与网络键盘侠的决斗中，墨兰多以失败告终。
她善于观察和推理，却不大善于表达，也不大善于争执。
再加上那些键盘侠总有莫名其妙的勇气与自豪，嚣张地炫耀着自身的恶意。
墨兰便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停下“弹琴”。
偶尔，在有利条件充足的决斗上，墨兰也会侥幸赢得对局。
而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少数落败的“浪子”就开始回头了。
她们一边作惭愧状，说自己放下了“屠刀”，一边又将丑陋的原型藏好，避免被广大网友声讨。
除却这些投降的，当然地，一部分落败者逃走了。
她们习惯性地审判别人，就是为了自己不被审判。
当轮到她们被审判时，她们就只有畏罪潜逃。
......
时常熬着夜，墨兰的在校生活顺利度过。
怀揣着有些异样的心情，她便踏上了归途。
下了车，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墨兰听见乡镇里的一只狗开始了嚎叫，其他狗也跟着叫起来。
声音嘈杂刺耳，但她的心里却并无波澜。
这些狗都不知道为何要叫，只是显得比较合群罢了。
而当墨兰路过熟悉的小茶馆时，麻将声、呼喊声，似乎是在沸腾状态下冷却了一瞬。
墨兰的内心便瞬间绷紧，如一张霎时拉满的弓。
礼貌地回应了两个熟人的招呼，她才整理整理衣服，踏上小碎步离开。
现如今，墨兰极少数时候就像是一只惊弓鸟，害怕一些自封的评论家，害怕一些吃瓜，嗑瓜子的嘴，害怕嘎嘣一声，自己便多了些无端的罪名。
......
有些事很好笑，但不是很值得笑，有些事很罕见，但并不是不会发生。
在“夜色笼罩”时，坚持个人意见很好，但是也要少发表言论。
有时，袖手旁观也是一种处世智慧。
待到墨兰学会这样做后，待到墨兰更加妥协后，或许夜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而在此之前，她会学着少去尖锐地批评，少去温和地讽刺，多去说些顺耳的谎言，多去关上灯说违心的话。
毕竟，她不敢揣测人心的深度，也不愿揭穿人心的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