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了解病人比知道病人患了何种疾病更加重要。

——希波克拉底

2020年1月20日，英国船籍邮轮钻石公主号从日本横滨启航。离港5天后，船上一位80岁的老人因发烧、咳嗽下船求医。一周后，中国香港官方宣布，这名乘客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简称“新冠病毒”，SARS-CoV-2）。钻石公主号上的感染暴发可以被看成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完成的一项试验：把不同的人集中到一起，让他们接触一种高传染性的新型病毒，然后观察接下来的变化。最终，船上有1/5的人被感染，死亡率约为2%。看到这些数字（尤其是数值不大但意义重大的死亡率），同时考虑到还有更多的具体数量未知的人虽然活下来，但持续表现出症状，我们不由得对这次以及未来的病毒大流行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受到伤害的会是他们？

为什么有些人会因感染病毒而患上严重甚至致命的疾病，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COVID-19），而另一些人只出现轻微症状，甚至毫无症状？为什么有的人多次接触病毒也不会被感染？即便感染病毒，有的人能完全康复，有的人则会受到长期症状的困扰，这到底是什么因素决定的？仅仅是凭运气，还是可以根据某些重要线索预测谁会站着离开钻石公主号，谁又会躺着离开呢？

这些结果看起来似乎是随机的，但我要告诉你，绝非如此。在与病毒的战斗中取得胜利并不是因为运气和巧合，也不是因为病毒的毒力有差异，而是因为身为宿主的我们自身及我们的防御能力有差异，感染的结果就是由这些差异决定的。换言之，与其说这与病原体的毒力有关，不如说与宿主的健康状况有关。

宿主的健康状况与病原体的毒力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这个观点每天都在那些近距离接触病毒却从未生病的人身上得到了证实。即使是像埃博拉病毒这样危险的病毒，也只能成功感染1/3的成年接触者和非常少的儿童接触者。脊髓灰质炎病毒能透过0.5%感染者的肠道，感染神经系统，导致瘫痪，而绝大多数的感染者毫无症状。即使现在我们已经研制出了各种各样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对有些人来说，感染导致艾滋病的HIV（人类免疫缺陷病毒）也仍有可能意味着被判死刑；但还有一些人携带这种病毒生活多年，也不会患上艾滋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大约1/10的人对HIV完全免疫，即使反复接触也不会感染。

决定这一切的是你，而不是病毒。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但只要认真想一想，就会发现这真的是常识。健康的人能避免患上威胁生命的疾病，即使没避开，也能恢复过来，而健康欠佳、身体虚弱的人则连小病也逃不掉。癌症、心脏病、病毒感染和几乎所有其他疾病都是如此。事实上，易感性增加和不良结果几乎总是可以预测和预防的，至少是可以预见和减少的。在年度体检中被评估的简单风险因素，如血压、胆固醇水平、血糖、体重以及是否吸烟等，可以非常准确地预测患冠状动脉疾病和心脏病的风险。咨询医生并想办法降低这些风险，比任何药物和医疗干预都要有效得多。归根结底就是要弥补不足，优化身体的防御能力。遗憾的是，我们都不重视自身固有的宿主防御系统，反而过于依赖药物，甚至把药物当作抵御疾病的唯一手段。药物对那些有需要的人至关重要，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身体本身的抵抗、治愈和从病毒感染中恢复的能力重要得多。

这次疫情使我们认识到，知道如何增强自身预防疾病的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新冠肺炎是近100多年来在全世界范围内暴发的最致命的病毒性疾病，但从统计结果看，类似的病毒感染大暴发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罕见。2021年，杜克大学的研究人员根据过去的病毒感染暴发记录估测它们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发现任何一年再次发生类似新冠肺炎疫情的可能性约为2%。这意味着2000年出生的人到现在为止有约40%的概率经历过这种情况。数据还显示，发生这些极端疫情的风险正在迅速增加。该研究认为，根据新冠病毒等病原体过去50年里在人群中的感染率，未来几十年里暴发新型病毒的可能性也许会增加3倍。在过去50年里，人类已经发现了至少30种以前未知、目前无法治愈的病毒，包括HIV、埃博拉病毒、丙型肝炎病毒，以及这一次的新冠病毒。这些病毒感染暴发的原因有很多，而且很复杂，但大多数科学家都认为，我们的食物体系改变、气候变化、人口增长以及人类更频繁地接触患病动物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我们现在更迫切地需要了解肠道健康状况和病毒易感性之间的直接联系。

随着病毒越来越普遍，我们会不可避免地接触病毒，但疾病不一样。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地形”（你体内的生态系统，或者说“土壤”，它滋养着你体内的一切，包括免疫系统），以及你对“健康”真正含义的清晰、准确的理解。根据体内“土壤”的成分和整体健康状况预测接触病毒的后果，比任何其他特征（包括年龄、是否有心脏病或肥胖等合并症）的预测效果都要好。其实，这些“土壤”就是你的微生物组——在你的肠道中生活的数以万亿计的细菌和其他微生物。它们为几乎所有的重要生理功能充当着副驾驶员的角色，帮助你消化食物、合成激素和维生素、代谢药物、清除毒素、与中枢神经系统沟通、激活基因。最重要的是，它们还会帮助训练你的免疫系统，使其做出恰到好处的应答——既有效清除病毒，又避免因过度应答而损伤组织。

你的大部分免疫系统也位于肠道，所以肠黏膜一侧的微生物和发生在另一侧的复杂免疫应答之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也就不足为奇了。你如果希望在持续接触病毒的情况下，你的免疫系统仍然能够保护你不受影响，就必须关注你的肠道环境，因为没有健康、平衡的微生物组，你的免疫系统就不能正常工作。

拥有能够抵抗病毒的肠道并不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情，既不需要限制多种食物的摄入，也不需要服用各种各样的补充剂，最重要的是了解并远离会影响你自身杀毒机制的东西。也就是说，要做到以下几个方面的事情：停止那些伤害肠道微生物的做法；防止肠黏膜发生“泄漏”，以免病毒透过肠道，进入你的内脏器官；保持足够多的胃酸，使病毒蛋白失去活性；确保肠道中产生的黏液足够健康，能够捕捉、驱逐入侵的病毒；了解发热在阻止病毒复制方面的作用；非必要不使用抗菌药物，以免肠道中起重要作用的细菌被杀死；避免因压力过大、睡眠不足而损害免疫系统；当然，还要给你的微生物大军提供合适的食物，让它们履行职责，保护你免受病毒的侵害。一切都始于肠道，也终结于肠道。在本书的第三部分，我将介绍一些具体步骤，以确保你的肠道保持最佳状态，随时为你保驾护航。

令人沮丧的是，在距离上一次病毒全球大流行足足100年的今天，人们仍然很少关注个人可以做些什么来增强抗感染能力，尽管大量的科学证据证实了这些简单的方法可以提升宿主防御能力。我们个人和集体的健康要求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因为现实情况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最终都会遇到新冠病毒和其他病毒。接种疫苗和保持社交距离等公共卫生措施仍然至关重要，但优化肠道微生物组、加强免疫系统可以说是最有效的自我防护策略。它还可以提供额外的保护，即使不幸感染了，也能保证你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你服用的药物、你的饮食及生活方式和你的微生物组，都与你的免疫系统有着直接的联系，了解这些关系是构建强有力的病毒防御屏障的重要组成部分。好消息是，与静态基因不同，你的微生物组是不断变化的，在食物进入肠道后的短短30个小时内，就会对你的饮食改变做出巨大反应。饮食的改变不仅会改变肠道菌群的组成，还会影响哪些抗病基因被这些细菌打开或关闭，从而通过遗传机制影响易感性。环境的简单改变也能产生深远的抗病毒影响：在1918年西班牙流感大流行期间，去室外呼吸新鲜空气的休养使死亡率从40%降至13%，这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空旷因素（OAF）的杀菌特性所导致的直接结果。

我喜欢动物，但不是那种为之疯狂的人。我不认为我可以进入动物园的狮笼，和狮子交朋友，然后毫发无损地走出来。我也不是巫术思维的支持者，而是一名相信科学的医生。科学已经告诉我们，面对新冠病毒感染这样的疾病，我们有哪些弱点。尽管这是一种新型病毒，但这门科学并不新鲜。这是一门关于肠道健康、免疫和微生物组的科学。我在医疗实践中使用这门科学，帮助成千上万个因免疫系统受损引起肠道疾病的病人改善了生活；我知道如何让它为你服务。即使你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或者患有多种慢性疾病，你也可以提升自己抵抗病毒的能力。你可能做不到百毒不侵，但是你可以通过加强肠道的防御力，大大提升你在这次（和下一次）疫情中生存下来的机会。你不仅有可能完好无损，还有可能变得更加健康。希波克拉底有句名言：万病始于肠。你无论是试图预防感染，还是从最近的病毒性疾病中恢复，还是要对付感染病毒后的慢性症状，都可以在这本书中找到一些非常重要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