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她有了孩子
“别,别说出去。”凌云容突然恢复意识仅仅的抓住婆婆的胳膊的时候,将后者吓了一大跳。“我求你,别告诉,他们。”凌云容继续说道,凄凄切切的哀求。
“但你的身子现在很虚弱。”
“我有,安胎药。”凌云容说着,一滴泪霎时滑落,她最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孩子出了问题,但是她没有能力保护他,甚至身边连个能帮得上忙的人都没有。
“你别哭。”见她一哭,那婆婆也慌了。
她拱起身子替她擦拭着眼泪,“我,我医术浅薄,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但你只喝安胎药肯定是不行的。”
“能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
夜间,雨势渐大。给凌云容上完了药之后,那婆婆连夜立刻朝着卜扶城的方向奔去。
“去城中,夜市医馆里,找柳大夫。”
这是凌云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贴在她耳边说的话。
药很快快熬好,李卓正的眉毛极不情愿的拧成了绳子一般,盯着那碗药站了好一会儿后,才下定了决心,大手一挥亲自将药给凌云容端了去。
她不让问。他便不问,即使再多怀疑。
虽然一直迷迷糊糊,但凌云容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她第一次在没有蜜饯的情况下将那些药宝贝一般的喝了个精光,喂她喝药的李卓正颤抖着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可是亲手喂她喝药的人。
关心则乱。一个男人再坚强,再云淡风轻,都只是对这世间普遍的待处之道,当真正的遇上在乎的那个人的时候,一切都是浮云。
门勉强的又被装了上去,凌云容喝了药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半沉醉半清醒的意识最后一刻里,她伸出了手,拉住了准备离开的李卓正。
那一刻,她以为守在身边的人是阿丘。
那一刻,李卓正苦苦坚持的克制土崩瓦解。
那一夜,她攥着他的衣袖,他坐在她的塌边一直守着,只为了能让她安心一些,只为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能第一时间帮助她。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雨势又大了起来,一道惊雷划破天际。
“阿丘,阿丘……,不要丢下我,母亲,我听话,不要离开……”凌云容开始喃喃呓语。李卓正闭着眼,听见了自己的心被一刀一刀的剜开的声音。
那一场雨是真的大,天大亮的时候婆婆才赶到了卜扶城。夜市早已闭市,柳大夫昨夜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毛躁躁的怎么也睡不着,拂晓时分才有了蒙蒙困意趴在桌子上打盹儿,头上就被人照了一个黑袋子。
然后,被扛走了。
所以,那婆婆扑了空。
一夜奔波,她脸上用来易容的妆化了一些,从裸露出来的皮肤来看,是个妙龄少女。
“凌云容啊凌云容。”她一屁股坐在房间地上的软垫上,揉着自己走的酸疼的脚踝,喃喃自语道:“我是真的尽力了,结果这样我也不想。但无论如何,我欠你的,便算是还了。”
她欠凌云容的?这又是什么情况?
话回漫云镇,李卓正强打着精神陪在凌云容身边,但看着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架势,急忙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可为什么不醒?
“凌云容。”李卓正有些慌了,他蹲下身子,轻轻的摇晃着唤道。“阿容?”仗着她听见了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他这样称呼她道。
可仍然没有反应。
“来人,找大夫!”李卓正这次是真急了,扯着嗓子对门外的护卫喊道。
“是。”同样守了一夜正倚在柱子旁打盹儿的护卫条件反射一般打了一个机灵站直了身子回到道,正欲迷迷糊糊的去找大夫来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的脚下。
“有刺客!”护卫一声高呼,门外霎时一片混乱。
待众人立稳定睛,才发现所谓刺客,只不过是头上被黑袋子蒙着的人。
那“刺客”动了动,从地上摸索着站起来,粗鲁的慢慢扯去了头顶的黑袋子。
“柳大夫?”有人认出来了他。
屋子里的李卓正听言,急忙出来了。“柳大夫?您怎么会在这里?”激动怀疑的语气之中含着的,是毫不掩逾的欣喜。
“哼,老夫怎么在这里?”柳大夫冷嗤着,白了周围的人一眼,顺势脱了鞋就朝着他们砸去,骂骂咧咧道:“老夫还要问你们呢,将老夫绑来这里意欲何为!?”
是被绑来的?众人皆吃惊,再一想他从天而降的情况,正常人也做不来。
“柳大夫啊,人命关天等不得,得罪了。”李卓正现在没工夫细细查问究竟出了何事,朝着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将柳大夫架着进入了屋子里。
“怎么又是她啊……”见到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凌云容,哀着嗓门拖着老长的调子叫苦道:“老夫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嘴硬归嘴硬,柳大夫说话的时候,还是挽起了衣袖,问道:“说说吧,她这次又是怎么了?”
“被人打了。”李卓正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简要的说明了陶家找麻烦的事。
“你们这里的人都是人才啊。”听完言,柳大夫瞪着惊奇的眸子点着头“赞叹”着说道。连孕妇都敢揍,还真是一条好汉!
“您快些给他看看吧。”李卓正又说道。
柳大夫看了他一眼,也顾不得穿袜子,行至凌云容的床前,把脉,翻眼皮子。
“喝过药了?”他问道。
“什么?”李卓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又想起应该是指在厨房上的药,又点了点头,道:“昨日夜里喝的。”
“再去煎一碗来吧。”柳大夫下了命令,李卓正立刻转身去执行。
“等等。”他正要出门之前,柳大夫又唤住了他,道:“将老夫绑来就算了,看在你们救人心切的份儿上老夫原谅你们,不过老夫的药箱呢?出外诊不是老夫自己的药箱老夫用不惯。”
“就不能先将就么?”李卓正叹了一口气。
柳大夫吹胡子瞪眼。他方才粗粗的看了,虽说心病难医,但有他在还是能保住大人和小孩的。真不知道这凌云容是不是福星转世?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棍子若是再重一分,后背挨打的位置再向下或者向上偏半分,她根本没命等到他来!
见柳大夫坚决的样子,李卓正垂头丧气,道:“不是我们绑您的。若是医不得,还烦请您先再次代为照看,我这就去请别的大夫来。”
这是什么意思?柳大夫反应了一会儿,怎么听着有几分鄙视他医术和医德的意思?他的箱子里装的东西比别的大夫多几根规格不同的银针,那才是现在救命的关键。
“你给我等等……”被冤枉了的柳大夫正打算据理力争的时候,突然一个不明物体从屋子外飞了进来。
李卓正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定睛一看,正是柳大夫的药箱。
“给老夫追!那个绝对是将老夫绑来的人!”柳大夫反应激烈生猛而突然,一嗓子飞喝而出的时候,将李卓正吓了一大跳险些将手里的药箱摔在地上,也吼醒了凌云容。
“还愣着作甚?煎药,追人啊。”直到柳大夫将药箱从手中拿出,李卓正的心思才又飞了回来,从昨夜,见到那副样子的凌云容的时候,他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原本的八面玲珑像是被人偷走了一般。
所幸这会儿,他恢复了。
“柳大夫?”凌云容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的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再细细一看又不是幻觉,遂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的鞋呢?怎么不穿鞋?”
“你给我闭嘴吧!”柳大夫没好气的说道,白了她一眼,然后开始施针,手底下扎针的动作也丝毫不收敛半分,凌云容疼得够呛,却始终一声不吭。
屋外的雨势小了些了。李卓正蹲在小炉子前扇着火蹲药,望着院子里堆起来的水滩,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对了,是那个银面人!他昨日急急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但是转念再一想,凌云容的事似乎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干系,他自然不用多管些什么。
但事实呢。
凌云容的屋子外的一颗树下,银面男子的白衣已经湿透,他的眼眶子洒了辣椒粉一般通红。
昨日李卓正把门踹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霎时就乱了,正欲出手的时候突然被郁岚派来的人拉住了,在给替凌云容安置李源送来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发现了厨房的药,认出来那是安胎药。
那一瞬,仿佛数十道雷尽数劈下,银面人的心被人生生摘走了一般的疼,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脑袋里战火纷飞。
她有了孩子?是阿丘的?还是,杨光耀?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住的。
但一瞬,这些困扰仅仅持续了一瞬,他立刻牵了马带着无休止的撕心裂肺朝着卜扶城狂奔而去。
不管是谁的孩子,凌云容是他的凌云容啊,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陷入困境遭受痛苦而袖手旁观?
借着那一道的惊雷劈下之时的亮光,他的泪水伴着雨水滑落。
凌云容,凌云容。
他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都是她的笑,她的泪,她的身影。最后挤入脑海的,是她的孩子。
她快要为人妇的时候他拦不住,她就要为人母了,那他该怎么办?
她是他的全世界啊。没有了她,他要怎么继续活下去?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柳大夫是卜扶城中最好的医者,一路冒雨疾驰,他在与时间赛跑,他不容许她的身体出了任何岔子。
前半夜疾驰,后半夜疾驰。他终于带回来了柳大夫,却不能现身,只能以那样粗鲁的方式将柳大夫和他的药箱扔出去。
一夜淋雨的狂奔,他的伤口隐隐作痛,但痂了已经结了很厚了,再裂开除非再劈一刀,他苦笑着,看来是免不了落下病根儿了。可饶是如此,他仍然没有离去,没有确定她无恙之前,他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