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翻译本质论

把“翻译”当作思考与研究的对象时，首先就会给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翻译？或者换一种说法：翻译是什么？这一问题的提出，具有双重的含义：首先是形而上的，翻译作为一种人类活动，应该在哲学的意义上，在本体论的意义上，弄清楚它的存在本质。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活动？其次是形而下的，翻译作为一种实践活动，它的具体活动形式到底是什么？人们力图翻译的是什么？研究一下翻译历史，看一看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人们是如何思考翻译问题的，就会发现在某种意义上，翻译是什么与翻译什么往往被当作一个问题的两面加以探讨。国内外许多翻译学者对翻译的定义或界定，可以作为佐证。

“翻译”一词，在现代汉语的词汇系统里，具有较为宽泛而含混的意义。特别在大众的日常语言中，它既可指翻译活动的主体，即翻译者，也可指翻译的活动过程，还可以指翻译活动的结果，即译文。“翻译”一词，集三种含义于一身，这自然会给讨论引起许多难以界定的因素。即使仅就“翻译活动”本身这一含义而言，人们也有许多不同的认识。德国翻译理论家沃尔夫拉姆·威尔斯在《翻译学——问题与方法》一书中讨论了这一问题。他指出：

过去在翻译工作的领域里有关翻译理论和方法上的论战，可以从用许多词语来指翻译活动的这个现象上反映出来。这些词都在不同的程度上成为翻译这个基本词素的同义词，各自印证翻译过程中的不同侧面和质量上不同的要求。以德语为例，语际的传译（和译文）不仅可以称作翻译（Übersetzung），也可以称作转换（Übertragung）、变换（Umsetzung）、临摹（Abbildung）、复制（Nachbildung）、意译（Nachdichtung）、重述（Umdichtung）、再现（Neuschöpfung）、借用原语中的拼法和读音的音译（Eindeutschung和Verdeutschung）以及借用原语中的词素的意译（Wiedergabe）。此外，德语从国际通用的词汇中还汲取了Paraphrase（释义）、Substitution（替代）、Interpretation（口译）、Translation（笔译）、Reproduktion（复述）以及Umkodierung（转换）、Neukodierung（重新改写）和Umschlüsselung（传译），最后三个词是在翻译学导向信息学的影响下而形成的。倘若我们逐个研究这一大串词汇以便弄清各个术语的含义和范畴，我们就会很快发现不同的作者对于同一术语持完全不同的概念。[19]

威尔斯还举了“翻译比较”这一词语，来说明该词在现代翻译学中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方法论上或概念上的解释”，继而引用了索绪尔的话说：“一部翻译理论史实际上相当于对‘翻译’这个词的多义性的一场漫长的论战。”[20]威尔斯的论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基本上说明了“翻译”的有关概念层次上的模糊性或多义性。这种情况在今天看来，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有所改观。

为了能够集中而明确地讨论有关“翻译”的种种问题，不妨先从一些人们已普遍达成共识的方面入手，作一概要性的回顾或说明，对涉及“翻译”的本质问题探讨的一些外延性的方面加以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