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9何谓君子何谓小人
“你快醒醒……”艾一。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小白龙?”一开始她觉得是小白龙,于是叫了一声小白龙。
商陆道:“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艾一起身,不会吧,“我只是浅睡了一会儿。我刚还称赞商陆你这药真不错,我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艾一看被褥上那一滩汗水,又细想商陆说的三天三夜……“我……不会是昏绝了吧!”
“商陆给的药果然不能乱吃!”
商陆道:“你还会说笑,我就放心了。你就不好奇,是谁让我来送药的吗?”
艾一道,“你想说便听听。”
商陆笑了起来。道:“是你的小弟子。”
既然二人走上了小船。
艾一道:“弟子?我怎么不记得我手过什么徒弟?”
商陆道:“你的小弟子,现在可了不起了,他现在被世人称之为无稽仙人。”
“……是嘛。”艾一想起之前,自己还假冒无稽仙山的徒弟……
他们二人乘坐着小船在湖面上悠悠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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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茵的手一怔,道:“何谓君子何谓小人?”秦语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这里是说君子的道德好比风,平民百姓的道德言行表现像草,后者会受到前者的影响,就像风吹在草上,草一定顺着风的方向倒伏。之如,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说君子间的交往像水一样清淡,小人间的交往像甜酒一样甘浓。”
诗茵忙问:“怎会淡如水?”
秦语见她那清澈的眸子,认真的神态,不知是何缘故想起了《九叹》的作者刘向,在这山林河畔纡郁难释之前也曾这般“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吧,道:“淡指不是为利而交,却如水亲和。”
诗茵愣了一愣,原是“亲和”二字,她的视线穿过秦语,急切却恭敬地问道:“何故赠美玉与小人?又何故赠宝剑与君子?”
“以利取义。只会使人以一己之利而不顾苍生社稷之大义,各自为战,致使朝野动荡、内乱外祸。于小人,以利而和,故赠美玉,减少不必要的争斗,百姓方得安家乐业,是以赠美玉与小人。于君子以义取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以义取利,德兴财昌,舍义取利丧,是以赠宝剑与君子。”
“是以亲小人而远君子,世人谁还愿意做君子呢。”
“孰论美玉贵而宝剑轻乎?”
诗茵一下子通晓了什么,愣了半晌。心道:总以为美玉只配谦谦君子,不曾想君子却窍意将美玉赠小人。大争之势,君子争为民,小人争为私。是而名缰利锁,唯君子淡泊名利,无欲则刚。
在诗茵的心中,秦语大概就是君子,比起书上那些君子,他觉得秦语来的更加的真实。这是年幼的诗茵,对于君子的想象。
秦语知道她又开始拘谨起来,这些个礼数周全本也没有什么过错,只是他似乎更希望她能自在些,活得像这个年岁的孩子。
秦语道:“我朝的风气,女子很难识字,能识文断字,实数大幸。”秦语担心一不小心触及她的伤心往事,便不再往这个话题走,不提过往,直接切入正题,道:“我手上有些佣书的差事,银钱虽不多,你可愿意?”诗茵觉得他仿佛在这一刻看穿了她。她的忧伤和渴求,甚至比诗茵还要了解她正真想要什么。在这物质匮乏的年代,在这样举目无亲窘迫的境地,诗茵想要的是什么呢?秦语知道她喜爱诗文,多少会读过先秦典籍,四书五经,便很难像寻常的闺中女子满足一小片自己的天地。一旦有了对这个社会的认知,便会更加渴望改变现状,当她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改变现状,便会想要改变自身。便加重了她这样的性格。
诗茵佯装无所察觉,欣然答应,道:“能为先生佣书,乐意之至!”
*
艾一依靠在墙壁上,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暗叹道:“太迂腐,这是要把人教傻了吧。”看过一眼,又好像十分放心,离开了。
她的回答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了,看起来一副欣喜的样子,然而秦语知道这不过是她一般的客道。她越是这样恭敬的样子,他心底越是生起疼惜之意。
言罢,二人又赶起路来。不远处,见一辆暗青色马车驶来。沙窗一掀,秦雨涵探出脑袋,远远地喊道:“哥哥,诗茵,可算找到你们了。”她的声音在此中,如泉水冲击美玉。秦雨涵见诗茵到处都有伤痕,手上又是血红了一片,当下就红了眼眶,道:“是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混球将你伤成了这样!无冤无仇的人怎就下这样的狠手。”
诗茵道:“你别哭,这不是我的血,这是那个黑衣人的。”说着,满将手上的血擦拭干净。秦雨涵见了果真如此,这才又止住了哭声。
因为这徒然的变故,此一行匆匆结束。
一行人坐在马车上,马车穿行在山林中,风从高高低低的树梢中掠过,本是凄厉的野兽在哀嚎,却在格格的笑声中被淡忘。“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马车中传出轻柔婉转的歌声。
回到李府,诗芸正巧路过看见诗茵穿着母亲原本为她准备的新衣,从旁又和秦雨涵亲近得很,便有些不高兴。当这秦家兄妹的面上没有发作,待走了,她便道:“这衣服是我的,你凭什么穿。”说着,便将衣服生生脱下,扔在地上,脚踩。踩完,解了气,正要走,便听到诗寻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是你堂姐!”罪恶感上了头,加之诗芸又被诗寻的语气吓到,哭着道:“她不是我的堂姐,她是个野孩子!母亲说了,她是专门来李家抢我东西的,如今她抢我新衣,他日就会抢我爹娘!”
诗寻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年仅九岁的女儿说出来的话,一时间气急,一掌打在诗芸的脸上。诗芸更是嚎啕大哭,哭喊着叫:“娘亲,娘亲……”李氏问声便赶来,护着诗芸道:“你个杀千刀的,她还是个孩子,是你的骨血,你怎敢打她,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你的亲骨肉!”诗寻道:“子不教,父之过!如今我再不教导她做人处事,这孩子总归是要毁在你的手上!”
李氏竟全不顾及左右下人都在,撒了泼,骂道:“你有什么脸这样说我,要不是我们李家你十几年前早就饿死了,你竟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东西!如今你难道真就飞黄腾达了?不过是在乡里当个老师,翅膀硬了,腰杆直了,难道便想抛弃糟糠之妻,我早看出你看我成了黄脸婆便不想过活了是吧!”她反反复复这些话,巴不得对老老少少、街坊邻居都听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要是父亲他老人家还在世,你敢这样对我们母女!”又是一阵阵哭声。
诗寻拉长着脸,便不在说话。甩甩袖子往里厅里走。
诗茵见了他们的争吵却不一言不发。
她看着他们吵得越凶,越觉得自己仿佛不存在。
她仿佛在一个封闭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她想,要哭吗?
哭。
看起来会不会更可怜一点。
要可怜做什么……
谁会在意。
她有点厌恶自己。
她或许会担心下一秒,她会被赶出李家,再一次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活在废墟里,饥寒交迫。
那时,她抱紧周身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这一场闹剧过了,诗芸被诗寻严加管束,教导她知书识礼。于诗芸而言,在这女子不受教育的年代,却是因祸得福。
久之,诗芸的性情似乎发生了变化。
后,竟主动同诗茵玩耍。
三三两两的少女,总能聚在一起。
也许是诗茵太缺乏陪伴,虽然知道同诗芸的玩伴在一起,少不了会因为一些外在的东西受到折辱,却依旧玩在一处。
此中,有一女子名为司马芳洛,司马家的掌上明珠,其父司马艾官拜宰相,他哥哥司马邪,亦是诗寻的学生。司马邪幼年的时候曾经坠马,烙下了残疾,有些跛脚,起先常常躲在家里,不肯见生人,长大后却一反常态,性情暴戾。司马芳洛原本和哥哥感情甚好,自哥哥坠马后,受到了旁人的殊多嘲笑,便有意疏远司马邪。
司马芳洛道:“你的堂姐穿着如此寒酸,带着她同出同入多有不便。你到底何故天天带着她?”
诗芸道:“你到我真想带着她。一来爹爹嘱托我,要同我这堂姐相互照应,这样瞒过爹爹,以为我事事照顾着她,便省的她在爹爹那里夺了我的宠爱!二来,我不喜欢见她同秦姐姐亲近,从前秦姐姐只同我亲近些,如今,一来我家便只是来找她。”
司马芳洛道:“真难为你了,要是我有这样的堂姐,定是容不下的。只要是我的东西,绝迹不许他人共享。更何况是爹爹的疼爱!”
这样一来,他们每玩乐总要给诗茵一点脸色看,好让她知道他们虽是玩在一块,却还是有分别的,这样一来二去,越发加重了诗茵安静的性情。
这所谓脸色,倒也不是什么天生的恶,一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处境实在悬殊,大抵心里有些排斥她,二是他们平日里谈天说地说的大多是今日有得了什么物件,如何如何难得,听在诗茵耳里,她既没有见过,也不明白他们的言语,又不好多问。
现在诗茵看起来有了这些许朋友,实则只会令她越发的孤独。然而这一层处境,她是不能自知的。还好,自从她答应了秦语,替他佣书,平日里总要去秦语那里,这一层的伤害便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