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间再无后悔药
树叶开始泛黄,形成一排排枫树林。枫叶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下,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去路,在排着队抢世界各地的车票。偶然的一片落在瑾澜身上,让她失落的背影,有了些许安慰。
瑾澜像丢了魂一样走在大街上,眼泪模糊了双眼,顺着脸颊流到了颈部。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想过离开过那个家半步,即便是被婆婆刁难,老公嫌弃,他也没想过离开。可这一次,她真的失望了。
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拿出家里的水果刀,她不停的开合,却始终没有勇气滑向手腕内侧。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拉扯着她的心,让她不该如此卑微的放弃生命,至少那个家还有晓雨在等着她回去。
以至于没听到不远处驶来的汽车鸣笛“滴滴滴”
“找死啊!”对方怒骂一声就一脚油门离开了。
刚从超市出来的四哥突然叫住了她,只见他双手提了很多母婴用品,湿答答的半袖搭在肩上。傻笑了一声“瑾澜,你怎么在这?”
瑾澜慌乱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故作坚强的回应四哥说的话:“啊,这不是晚上吃太多了,出来散散步……你这是?嫂子快生啦?恭喜啊。”
四哥尴尬的挠挠头“是啊,就这月底了,一晃晓雨都三岁了,真快啊,我先走啦,有空带晓雨到家里玩啊”
手机震动了许久,掏出手机,通话那栏赫然出现40几个未接来电,短信也是接二连三的弹出屏幕,由于平时忙于服装厂送货的差事,她用起手机来略显笨拙。
找了一处台阶坐下,小心翼翼的点开消息,果然是晖强,接连打了40几个来电真的是百年不见的趣事啊。
“瑾澜,你在哪?”
“看到消息快回复我,我很担心你。”
“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千万别做傻事啊!”
一条条短信像无数把钢刀插在瑾澜身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从未像此刻这么委屈过。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晖强对自己视如己出,虽然他们总是拌嘴,但也不至于做出出格的事,这一次,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他。
翻看着手机的通话记录,从头扒拉到最后一个联系人,200多个联系人。一肚子委屈,却找不到一人倾诉。
由于婚后和晖强开了自己的服装厂,闺蜜同学什么的早就断了联系。也不敢轻易说出口,这种事,说出去也免不了得到一阵嘲笑。打给亲戚,还怕家里人因此蒙羞。
结婚这么多年,家里人问起她和晖强,她通常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大家都认为她嫁给一个好老公,踏实能干,会过日子,待她好。
瑾澜最终还是没忍住,拨通了阿姐的电话,瑾澜是家中最小的,排行老三。瑾澜母亲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只因接连生下三个女孩,被婆家嫌弃,免不了每天经历家暴。
瑾澜的父亲每次喝醉酒就会拽着她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逼她喝自己研制的草药,说是神药,能生儿子。
她们几个孩子要是插手也会被牵连一起打,从小阿姐都会挡在瑾澜前面,有好吃的也会偷偷留给她,所以瑾澜有什么事还是愿意说给这个大姐听
电话刚接通,瑾澜刚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下去,任由对方喂了半天。她放任自己大哭起来,哭到窒息,只能发出使劲抽泣的的哼哼声,以至于阿姐都没听出她是谁,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这种情景像及了小时候,我们受了委屈,原本是哭不出来的。但要是突然看到自己要好的朋友,或者有人上前询问,那眼泪啊就止不住的留出来了。
瑾澜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着,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的晓雨再和自己挥手。只见她胖的出框,脸蛋略显圆润了很多。可手腕上的住院腕带,让瑾澜不禁心里一惊,女儿是不是出事了,我得赶紧赶回去。
突然,天空骤然下起狂风暴雨,北风作怪刮的树枝在风中乱舞。硕大的雨点无情的打在瑾澜的身上,不一会,她的衣服就被打湿了。
白色的连衣裙箍在身上,发梢滴落的雨滴打湿脸颊,之前化好的精致妆容,在此刻也显得极其糟糕。她从未如此狼狈过,但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因为她知道,晓雨还在等着她,她不敢停歇一步。
晖强心事重重把晓雨送到了学校门口,他似乎带着些许的歉意,又似乎怀着几分侥幸。这种错综复杂的情绪,谁又能懂呢?
晓雨像往常一样健步如飞的在操场上和洛熙嬉笑打闹。突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拽住了双脚,瞬间觉得浑身仿佛没了力气。突然瘫坐在地上,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昔日的玩伴洛熙跑了许久,都不见晓雨追过来,焦急的回头望去。只见晓雨正缓慢的移动着双脚,试图站起,可她却又一次次的倒下。
吓得洛熙赶紧冲进教室,叫来了午休的老师帮忙。此时的晓雨双脚已经开始布满对称的红点,一直蔓延到大腿根部。
还好今天是周三,放学的时间照往常略早些,瑾澜此时已经在学校门口焦急的等待了许久,晖强也接到了老师的电话匆忙赶来。
“瑾澜,我已经把那个女人电话拉黑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和她再有任何瓜葛。我们………”晖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瑾澜的情绪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晓雨怎么样了?”
“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咱家晓雨中午午休的时候突然摔倒,应该是和同学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你不用太担心,一会带她先去卫生院看看,看那的老中医怎么说。”
放学的铃声的响起了,是那首熟悉的回家。同学们站着整齐的队伍一排排的和老师挥手告别,只有晓雨的班级略显不同,只见她被两个同学搀扶着,艰难的前行着。一瘸一拐的,像是崴了脚。
老师详细的说明了中午晓雨摔倒的整个过程,建议马上就医,说这病症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崴脚。晖强和老师道谢后就心疼的背起晓雨焦急的往卫生院跑去。
雨季正是感冒发烧的高峰期,护士们在配药室里紧张的忙碌着。咳嗽声接二连三的充斥着整个诊所。
晖强小心翼翼的把晓雨放下,语无伦次的和医生交代着晓雨的情况。这也是他当父亲以来,第一次经历女儿生病,他害怕极了。
老中医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在市医院当主任。近两年刚退休,在家闲不住,儿子给她开了这个小诊所,诊费都是最低的,遇到家里穷的直接分文不取。
每当有人问起她这诊所效益怎么样?她总是笑笑说“没想着挣钱,就是想着为乡里乡亲做点事,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几年了。”
“你女儿身上这些针尖大小的紫红色红疹都是出血点。这是一种常见的血管炎性皮肤病。前期会偶尔瘙痒,像过敏了一样。血液病的一种,俗称“过敏性紫癜”建议你们及时去市里就医,当红疹一旦蔓延到腹部,就来不及了!严重者会拉血便血,甚至危及生命。”
晖强一刻不敢耽误,连夜带着晓雨去了市里。托关系挂了第二天一早的专家号,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让瑾澜母女休息,安顿好一切,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钟了。晖强一夜未合眼,抽了半盒烟,望着窗外发呆一直到天蒙蒙亮。
医院像往常一样,挤满了人。来自世界各地的患者前来咨询。走廊地下坐满了人,有的人直接带着铺盖卷住下,就为了排上一个专家号。要不是提前挂号,光排队挂号,就得排上一整天。
陈永昌医生像往常一样举着茶杯,食指不间断的扶一下老花镜的鼻托,等待着新的患者前来询问病情,排在晓雨前面的都是一些长年奔走医院的老患者,之前的药量失效了,找陈医生更换药方或者预约骨髓移植的患者。
其中一个瘦小的女孩引起了晖强的注意,只见她时不时的更换鼻孔里的纸巾,腿上长着和女儿相同的红疹,蜷缩在角落里,一只手捂着肚子,虚弱的等待着叫号。
晖强好奇的上前询问,和女孩一起来的是女孩的奶奶,自从她得了这病,因为后期的治疗费特别高,女孩的父母就把她留给奶奶,外出打工去了。
“您孙女这是?也是过敏性紫癜吗?”晖强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老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啊,好多年了,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她治病了,能借的钱都借了。只不过这病初期的时候给娃娃耽误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老家的医疗条件有限,听亲戚朋友介绍,说这里有个权威的专家会治这个病,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我可怜的孩子啊,已经到了末期,都开始拉血便血了,你看她这肚子上都是红疹,肚子胀的吓人。”老人说着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晖强听完也是怕的直打哆嗦,生怕自己的女儿也会变成这样,眼睛一刻不敢离开晓雨半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很快就到那个女孩了,老人轻轻的将她抱起,放在陈医生的治疗床上。陈医生轻轻的敲了几下女孩的肚子,摇了摇头。
“大娘,小姑娘的肚子已经布满了腹水,她的消化道也产生了影响,没有再救治的必要了,很抱歉,您带她回去,让她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吧。”
透过门缝,大娘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祈求的眼神望向陈医生“陈医生,我求求您了,您救救她,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还没见过几次父母,求求您救救她!”
陈医生半蹲着将她扶起,不再敢看大娘的眼睛,只能抱歉的摇了摇头。
晖强望着女孩和老人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原来人的生死就在一瞬间。
晓雨的名字出现在了大屏幕,晖强和瑾澜搀扶着晓雨走了进去。晖强将晓雨抱起,放在了椅子上。掀起了她的裤腿,脱掉了袜子,焦急的等待着医生的诊断。
陈医生用手扶了一下眼镜,轻轻按压了一下晓雨腿上的红疹。
“过敏性紫癜,和刚才那个女孩一样,症状比她要轻很多,去办住院手续吧,差不多需要住一个星期左右,我先给她开些检查,留一个人陪她去排检查就行。”
“做个心电图,量个体重,验个血常规,再做个彩超,去交费吧,下一个进来”
晖强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还好女儿没有大碍,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当初因为粗心没有理会女儿的红疹,而是只给她吃了抗过敏的药。以至于导致女儿双脚浮肿,不能走路。他不敢将这些告知瑾澜,怕她会因此记恨自己一辈子。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下来,除了血小板有所降低,其他检查一切正常。医生看了检查结果,开了一个星期的点滴。
晓雨每天在病房里望着窗外发呆,每日避光的激素药把她吹的日渐肥胖,吃的多也饿的快,每天中午都会让晖强去医院窗口打包肉段回来。
幸亏有临床的病友昔日陪伴,晓雨才不会感到无聊。那些小伙伴都得了白血病,每天做着化疗,骨穿。一群坚强的小天使,化疗期间头发都掉光了,她们也不哭,戴着帽子,是那么天真无邪的小朋友。
晓雨的病逐渐有了好转,晖强决定带她出去转一转。
他们刚走进明珠商场,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正在向晖强挥手。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身黑色皮裙。卡其色的大衣,黑色的长筒靴,化着淡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旁白“这难道就是爸爸口中的那个女人,可是无论她多么优秀,也不能和结发之妻媲美吧?”
晓雨心不在焉的吃着平时最爱吃的麦当劳儿童套餐,失去了往日的调皮。看着对面这对男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好好看着这个男人,头发稀少,额头也只有些许头发,黝黑的柳叶眉,深邃的眼眸像是有一汪泉水在眼球里打转“清澈,透明。”大大的脑门,一看就是当官的料。无论他走到哪,在人群中我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那女人临分别的时候送给晓雨一套卫衣和一个芭比娃娃。晓雨像当年一样,对于这个女人,她只字未提,怕瑾澜心里承受不住,也怕自己会亲手毁了这个表面看似和谐的家。
三天后,晓雨痊愈出院了。带着对生活的所有期待回到了晖强买的第一个房子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日子逐渐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