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传奇对传奇
自从温妮莎杂货铺出来以后，卢奥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他素来对视线敏感，在成为亡灵法师之前如此，成为亡灵法师之后更是如此。
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
在前台给客人送酒的时候。
洗碗的时候。
甚至...洗澡的时候。
他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忍无可忍地说道：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长长尖耳朵的面孔倒挂在窗前，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卢奥。
卢奥的下半身系着浴巾，赤裸着上半身，流线型的肌肉精炼而有美感，水珠自苍白的肌肉上滚落而下，看起来像雨水下的古希腊石雕。
但此处并无欣赏者，唯一的看客便是如蝙蝠般倒挂在窗前的小女孩。
“窗户没锁，还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阿菲亚将窗户打开，抓住屋内的窗框，翻了个身，稳稳地坐在了窗台上。
形体优美，动作流畅，如同一个体操运动员。
如果卢奥是评委，他会打十分。
她翘着二郎腿，白色的衬衣外是深棕色的软甲，黄褐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卢奥。
像一只与猎物对峙的孤狼。
“所有亡灵法师都是潜在的罪犯。”
“虽然老师不让我杀你，但我会牢牢盯着你的。”
卢奥沉默了一阵。
“你是怎么发现的。”
“身为精灵，我对于死亡气息的感应比那些所谓的圣职人员只高不低。”
确实，对于热爱自然与生命的精灵来说，不死生物和亡灵法师身上的死气简直就像下水道里发霉的臭鸡蛋一样明显。
“我已经不是亡灵法师了。”
“不。”
阿菲亚的回答很坚决，
“狗改不了吃屎。”
卢奥的面部肌肉在这样不客气的语言攻击下，明显地抽了抽。
“真是个出言不逊的小鬼。”
“我今年132岁，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我的年龄已经够做你太奶奶了。”
“我是说你的心理年龄。”
卢奥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精灵还真是长寿啊。”
老实说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挺想见一见精灵的。
毕竟不论是现世，还是这个世界的各种艺术作品里，都不缺少对这个种族的描写。
但实际上这个世界的精灵数量稀少得可怜，自己直到现在才见到了真正意义的第一只精灵。
不过心情并不好就是了。
“你是冒险者吗？”
鬼使神差般，卢奥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设计繁琐的亮银色徽章。
“来看望老师前，我刚刚晋级到传奇。”
卢奥有些意外地看着那枚徽章，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能够得到冒险公会颁发的传奇徽章，确实是一份不小的成就。
阿菲亚一贯冷淡的声音里也不由得多出几分得意，不过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既然这样...”
“同为冒险者的我愿意与你发起决斗。”
卢奥沉声道。
“不试试的话，你会很不甘心吧。”
阿菲亚愣了愣，明明看到了自己的传说徽章，尽然还要选择与自己决斗，眼前的男人胆大地超乎自己想象。
“赌注是什么？”
卢奥笑了笑：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如果你赢了，就尽管拿走吧。”
那种自信的笑容分外刺眼，仿佛是对自己实力的轻蔑，阿菲亚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虽然你不可能赢，但我还是想问问，如果你赢了，你的要求是什么。”
“很简单。”
“首先不得与任何人说起我亡灵法师的身份。”
“其次......”卢奥微笑着将右手食指的银戒展示出来，“告诉我，你的这枚戒指的来历。”
“战场...就选在城郊外的树林怎么样，你也知道，哪里晚上没人。”
......
城郊外的树林内。
阿菲亚穿梭在丛林之间，如同敏捷的豹子，没有丝毫的声响。
今天的夜色并不明朗，惨淡的月光如同死人的脸，高林密叶之间，仿佛有鬼魅涌动。
“既然你是刺客，那就由你先手来刺杀我吧，免得说我占你便宜。”
想起卢奥那无所谓的语气，阿菲亚狠狠地咬了咬牙。
很快，他就将为自己的自傲付出代价。
她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手心沁出微汗。
她站在树上眺望，刺杀的对象就在眼前。
那是一处开阔地带。
卢奥散漫地坐在岩石上，左手的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脸。
那根他专属的白骨法杖握在右手中，笔直地杵在地上，似乎在密林深处等一个友人。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阿菲亚的调整着呼吸。
她在等待下一阵夜风。
夜风摇晃枝叶的飒飒声，将彻底掩盖住自己的脚步声，成为自己冲锋的号角。
呜~~
急促的风声如同竹笛的高音。
她的双腿微弯，如同蓄力的捕食者。
下一刻，向卢奥扑去。
“荒芜。”
卢奥微微呢喃，脚下的草色迅速变得干枯焦黄，匍匐在地上化作尘埃，土地如同干涸般裂开。
死亡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一米，两米...直到方圆十米以内，所有的生命都归于死寂。
阿菲亚眼色一凝，她握在手中的匕首，向卢奥的颈部动脉斩去。
叮。
清脆而久远的回响，那是死亡骑士的重剑与她的匕首短兵相接的声音。
沉重的力道让她整个人向后退去，脚下画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她的虎口一阵发麻，不知何时出现在卢奥身后的死亡骑士眸中闪烁着绿色魂火，正冰冷地注视着她。
她咬了咬牙。
死亡骑士拖着重剑冲向阿菲亚，它沉重的铠甲让它的每一步都扬起灰黄的尘土。
横劈，上挑，下砍。
阿菲亚灵活的翻滚，犹如一个死亡刚丝上的舞者。
重剑摧枯拉朽地攻向阿菲亚。
树木倒塌，巨石崩裂，重剑所过之处，无可匹敌，难以阻挡。
阿菲亚的样子有些狼狈，翻滚之中难免沾染上尘土，让她看起来如同丧家之犬。
死亡骑士重剑横扫，将娇小的阿菲亚整个拍飞。
“呜。”她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碾碎。
她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失败了。
她目睹着重剑向自己重重地砍下，正如先前摧毁其他的东西那样......
“致盲。”
她抓起尘土，撒向亡灵骑士的双眼，她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亡灵生物并不受这种类型的负面状态影响，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卢奥从始至终只是默默地看着，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仿佛一个驻足在杂耍艺人面前的普通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