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守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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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呵斥

自从与风允交谈之后,宗伯就不再入内室。

除开按照承诺,给予风允礼上士之位与禄田、城中宅地外,仿若不曾有他这个人。

万事不表,风允也照着自己的安排继续学习《周易》,意图习得第二卦,或是积累文气,成为文人三流。

“总算是得了休沐。”申时,风允收拾好自己可以带走的东西,徐徐离开。

明日是休沐,他可以去禄田与宅地看看,然后耗费些贝币,请营造宫的人安排修建上士宅地。

他是国中士,有这个权利。

不多时,风允拿着包囊回到了家门前。

“嗨,我阿母出去了,我们一会去护城河!”

还未进院,就听到了黑犬的声音。

“不行,昨天去了一趟,我裤脚湿了,要不是我扯谎说……”

风允微微蹙眉,眉心微跳,他让黑犬教导其余孩童学字,可没有他在,却带着这群孩童四处嬉闹。

“咣当……”院门打开。

院内的孩童们乱糟糟地玩闹一团,欢声笑语,地上各种树枝石子,而他们身上满是泥泞,灰尘。

“静声!”风允呵斥,文气不自觉涌动,一阵慌乱下,院内很快安静下来。

“夫子,允夫子来了!”

“啊,叔父!”

“夫子……”

风允来到平日坐的地方,摊开竹席,屈膝跪坐。

“坐好。”

其余孩童紧忙摊开自己的草席坐好。

风允眸光微动。

就在刚才,他多了一个副职业异术。

是夫子职业下的力量——呵斥。

风允思索,望向惴惴不安的黑犬。

“黑犬,你且来第一个。”

第一个?

黑犬面色一苦,风允曾说回来后会考校众人,但是他早就丢之脑后。

一阵磕磕盼盼的应答,黑犬在风允的冷静的审视下,后背发凉。

“明日我会再做考核。”风允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院内跪坐的一群孩童。

孩童们都不敢看风允的目光,低着头不敢说话,有的身子发抖,生怕被风允点名。

风允好笑着摇头,孩童贪玩,他也不是严师,但是张弛有度,希望这次能给这些孩童一个教训。

于是他打开自己从典籍宫带出来的包囊,其中是一些竹简。

当然,这并不是假公济私,这是风允自己花费贝币所购。

竹简上,是这段时间他教导给黑犬的字。

风允捡起递给黑犬。

“今日就不教新字了,你们且去温习吧……明日辰时来此,我带你们出城去,在田间游学。”

田间游学!

虽然孩子们都是在田间地头长大,但是加之游学就不同了。

随即孩童们争先恐后凑往黑犬身旁,习字,以免再让风允生气。

风允微微点头。

孩童性子顽劣,是为天性,严厉惩处一时有用,但恐伤及孩童灵性,堵不如疏,风允为师长,自当疏导,而非一味地让他们克己守规,成了规规矩矩的书呆子。

正好他也可以去田间看看他的禄田所在。

至于城内的宅地,只能晚归后再去瞧瞧了。

安排罢了,风允拿出一卷写了近半的竹简。

拿起毛笔,在上面书写篆文。

逐字逐句,久久犹豫,斟酌。

他在以《六书》为基,按照现代新华字典的偏旁部首组字法,编写一套更为简单的字典,方便孩童们学字。

但是想法虽好,过程却不简单。

“字,不该困在阁内。”

编写字典中,日落而下。

孩童们也纷纷归家。

“黑犬,你阿母去了何处,怎这时候都不回来?”

风允不免有些担心,可不得黑犬答,大嫂的身影已经从远处墙角,踉踉跄跄地走回来。

“阿嫂!”

“阿母!”

“阿嫂是怎么?”

大嫂攥着一片竹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她望向黑犬,如临崩溃似地跪倒在黑犬面前,紧紧抱住黑犬。

“你阿父死了,死了……”两行清泪滑落在黑犬的脖颈。

“阿父?”黑犬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阿父,阿母你不要骗我……呜。”

大兄死了?

风允垂眸,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无言而对。

怎会这样突然。

邻里出来看,一些好心的妇人上前询问,风允只是摇头。

见到大嫂手中的竹简落下,风允屈身捡起——大庭风伏,妻绫,子犬,伏夜遭越国探袭,死为国,赐三十贝币。

一片竹简,就只有这些字。

风伏是他长兄的名讳,大庭国有律,风氏子弟庶民三世可称风氏,以作荫蔽。

这也是风允和他兄长即使是庶民也有氏的原因。

不过大兄的儿子就没有氏了,是彻彻底底的庶民。

“阿嫂,节哀……你若是有了打算,尽管告诉我。”风允低声道,就扶起大嫂。

大嫂啜泣,随着风允进了屋。

大周有婚嫁之礼,女子亡夫可改嫁,其子可带走,亦可过继旁兄。

“你大兄也不知道收没收到家书,知不知晓你成了士人。”大嫂掩面而哭,她道:“我欲养黑犬成人,叔尽管为自己的仕途操心,你大兄的事情我会亲自操办。”

大嫂抹去泪水,坚决道:“我去给叔和黑犬做食,人已去,多说妄然。”

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说罢,就去了厨房。

黑犬见状,沉默,含着泪跟上。

风允拿着竹片,叹息无声。

而门外,原先在典籍宫的护卫推着一车的竹简到来。

“允上士,这是您的竹简。”

护卫将车推入院内,见到风允面色严肃,不由得有些紧张。

风允望其身上的甲胄,沉声道:“你可知边境战局,那越国如何?”

兄长之死,就如同通过信号,让风允感到不安。

听闻风允这般问。

护卫也严肃起来,他道:“我在征兵的兄弟告诉我,边境这段时间频频被越国侵扰,死伤之事已有了多起,司马大夫已经有行军镇守的想法。”

他犹豫,声音更低地道:“明日恐有大事发生,因为越国之事,朝堂之上已经吵翻了,许多朝堂士人都不想战火,反对司马大夫的激进征兵。

“双方都不做支持的宗伯都无法忍受朝堂的混乱,气愤下明日都不准备上朝。”

“不欲战火?”风允低眸道:“边境士兵被越国探子杀害,这是赤裸裸的宣战之态,可朝上士大夫们却……”

风允的问责之言,让一旁的护卫吓了一跳。

风允深吸一气……他心中有怒,有无奈。

群臣无德,竟出昏庸之语,君上刚临位,朝中不稳,却似任由摆布!

此时只闻士大夫之声,而不得君上之语。

可惜,若他有力可为,何须恼怒呢……

……

“抱歉,小哥且回去吧,今日多谢小哥送来竹简。”风允呼出一口气,思与说与做,大不同也。

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士,或许能思,能说,但君上听不见,他无可作为,只能攀升职位。

在其职而谋其业。

“上士严重了。”护卫小哥哈哈一笑,将竹简搬下后就推着小车离去。

而风允收拾竹简,却听到厨内传来黑犬的大喊:“我要报仇,为阿父报……”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阿母?”黑犬不敢相信,阿母会打他。

“难道你不想为阿父报仇吗!”

大嫂冷着脸:“报仇?”

“你身子板能遭住几个窟窿眼,长矛无义,利剑无情,你去,你死在外面了我也好转嫁别人,省得受气!”

面上的冷色减弱,大嫂忍着苦楚,哀道:“……报仇岂是容易,你要报仇,可你的仇人是谁呢?”

“是杀你父亲的探子,是越国君主,还是整个越国?”

黑犬无声流泪,他迷茫了。

他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黑犬不甘心地低吼。

看着黑犬那不屈服的脸,大嫂道:“为什么?”

“……生死有命,我们只是庶民,死了就死了。”

“你若是能像你叔父那般,成为士,才能有说大话的底气……但,这是两个国带来的祸事……除非君主下令,不然就是大夫也无法报仇!”

嫂子活得清楚,望着做好的饭食。

她道:“安心吃饭,你叔父明日休沐,你好好学字才有能力说报仇之事……切记,别难为你叔父,有本事自己去报仇!”

“没本事就把嘴闭上,免得遭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