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认识世界
认识世界的方式及表达
认知方式:眼耳鼻舌身意心
一个人的生命包含了物质部分和精神部分。物质部分主要是指我们的肉体,它经过了数百万年的进化;精神部分则主要是指每个人那个独一无二的“我”,也可以称之为主体。与此同时,介于物质和精神之间,还有一个能量体的存在,能量和物质之间存在转化关系,与精神之间也存在对应关系。一个人的能量场的状态是由其肉体和精神的状态共同决定的。睁开眼睛后的所有行为都是“我”的选择,无论是有意识的、主动的选择,还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我”在人体中的存在可被称为意识或者神识[1]。对一般人而言,在与外部世界互动的过程中,肉体的器官和部位拥有各自的基本功能,但功能并不一定等于“用的能力”。一个人能力的呈现是物质生命和精神生命共同作用的结果。
眼(眼睛)、耳(耳朵)、鼻(鼻子)、舌(舌头)、身(主要指能够与外界发生触碰的外部身体)、意(大脑)、心(从觉的功能而言,主要对应着中丹田,神识在身体里待的位置,也是情绪升起的地方)是一个普通人生来就会有的器官和身体部位。它们依次对应着“看、听、闻、尝、触、思、感”的功能,发挥着分辨“色、声、香、味、触、法、觉”的作用。
功能是作用产生的前提,作用是功能发挥带来的能力结果。顾名思义,“色”是指通过眼睛可以看到的颜色,“声”是指耳朵能够听到的声音,“香”是指鼻子闻到的气味,“味”指舌头感受到的味道,“触”是通过身体触碰可以获得的感知,“法”是大脑思维和意识所能获得的逻辑、客观规律与规则等,“觉”主要是指心的感通。
“眼耳鼻舌身”的能力发挥既需要具备客观的器官功能,也需要精神的注入,这种精神的注入也可被称为“注意力的参与”。因为有了“精神的注入”,才有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的能力呈现。比如,眼睛是我们身体的一个器官,因为有了“注意力的参与”,才会有眼神或者视觉的能力。否则(比如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或者心里想着某个人,或者在仔细听一段乐曲,品着嘴里的食物),看似我们的眼睛和视线盯着一个地方,却因为“眼里无神”而对所看之物“视若无睹”。
此外,无论是“看、听、闻、尝、触、思、感”当中的哪一样,发挥作用的主体都是“我”。两个人看同一幅画或者听同一段乐曲,因为各自的“我”不同,对信息的接收与感受很可能出现明显差异。因此,“精神的注入”意味着“我”的聚显和参与,对应着一个人精神层面的存在,这个存在也可以称为“神识”或者“意识”。我们在面对外部世界的时候,心里通常会有反应,可以理解为心的觉察或者感通能力,此时就是神识在发挥作用。当我们经过了后天教育,我们对外部世界的判断和选择就主要依靠大脑来完成了,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就主要是意识了。神识和意识虽然是不同的存在,但两者之间是可以打通的,也就是所谓的“心脑相通”“以心用脑”。以神识或者意识为主导,以“眼耳鼻舌身”为门,完成与外部世界的互动,就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
对普通人而言,决定“注意力的参与”的主要是脑和心。尤其是接受过教育的现代人,主要基于大脑来做判断、选择和决策,因此对现代人来说,决定注意力分配的那个“我”,也就是“神识”,主要待在大脑,体现为“意识”。与此同时,无论是否受过训练和教育,通常心里的感受都是有的,情绪都是有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因此,心对于“注意力放在哪里”也有决定作用。两者的作用力取决于不同个体之间用脑和用心的习惯和强度的差异。
与此同时,“注意力的参与”还取决于外部刺激的强度和个体对于外部存在的在意程度。比如,一个人的注意力正待在大脑里想事情,并没有听到屋子里其他人之间的交谈,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的声音很大,正在想事情的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会从大脑被调动到耳朵,听到了这个人的声音。再比如,一群人在一起,你很在意其中的一个,此时你的注意力就像是被一个焦点所牵引,你心里总是想着他,眼神也会时不时地关注他,耳朵也会更留神这个人的声音。这个时候,无论你的神识是待在心里,还是聚到脑袋里去思考,还是去看、去听,都因为对象的聚焦而实现了功能之间高度的配合与统一。而且,其他人的存在以及环境里的其他信息也会因为你的注意力的聚焦而被模糊掉。
概括来讲,一个生命体发育成熟后,其体内的生命活动基本上都是自主进行的,而整个生命体作为一个整体,其学习、生存活动,以及与外界的互动,则是在意识或神识的主导下,通过大脑与神经支配眼耳鼻舌身来实现的。更进一步讲,眼耳鼻舌身意心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相应地,“看、听、闻、尝、触、思、感”是一个常规的生命体所具备的基本功能。基本功能不等于“用的能力”,“用的能力”取决于精神的注入。精神的注入意味着“我”的聚显与参与,本质上反映了一个人神识的状态与差异。对普通人而言,神识要么聚在大脑,变成以意识为主导;要么待在心里,决定着注意力的参与方向和强度。
认知方式的功能层次与作用特征
我们可以把人体的功能大致分为三类:眼耳鼻舌身的基本功能、意识的思维功能和心识的觉察功能,三类功能的作用特征和层次存在差异。
就眼耳鼻舌身的基本功能而言,一方面作用的发挥需要“精神的注入”(意识或神识的参与),另一方面存在作用空间范围的限制。一旦超出特定距离,这些功能就无法再发挥作用。如前文所述,“精神的注入”主要受到大脑或者心灵的指挥,从这个意义上讲,相比“眼耳鼻舌身”而言,大脑和心灵是更为底层的存在和指挥后台。
更进一步讲,心灵比大脑的层次更深,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大脑的训练更多来源于后天的认知、教育与经历,而一个人心灵所呈现出的特质与模式,更为潜在和先验,对一个人的影响也更为持久和根本。一个人的神识可能会经常聚在大脑去发挥作用,体现为意识的主导作用,但神识在人体的根在心里。与此同时,相比大脑对外部信息的获取和处理,心灵对信息的获取更为全息,能够超越大脑的思辨、分析和建构而产生更为本源的直觉和洞察力。大脑受到有限知识、专业、经验等的影响而存在认知边界,容易产生分别,并且可能会因为思虑过重而影响信息获取的效率。如果能够心脑贯通、以“心”用脑,则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大脑的使用率和使用效率,并且因为重心没有固定在大脑上,进而不会导致思虑过重的问题。换句话讲,大脑功能的充分发挥,除了思维能力本身的训练之外,“心脑贯通、以心用脑”的程度是更为根本的决定因素。
一个人与外部世界的互动主要体现为来回循环的过程,一方面通过信息获取认识世界,另一方面通过解读、表达或者参与的方式完成世间的存在和生活。无论我们是否有意识地观察过或者加以训练,三类功能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影响都是客观存在的,参见图1-1中箭头。眼耳鼻舌身的基本功能随着孩子的成长而逐渐得以发展,三岁之前处于基本功能的自然发展阶段。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三岁之后开始接受正式的教育,也就开始了以大脑为主的学习开发过程,从而形成了以大脑为主认识世界的生存方式。其他功能的开发要么作为辅助,要么是任其自然发展的状态。当然,从事音乐、绘画、表演等艺术工作或者体育工作的人,会有更多时间用于“眼耳鼻舌身”基本功能应用的训练与开发。
图1-1 三类功能相互作用和影响
即使我们主要通过大脑与外部世界互动,“眼耳鼻舌身”和“心”对于世界的感知也是同时客观存在的。它们的功能的发挥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大脑意识的作用。一方面,“眼耳鼻舌身”和“心”是大脑获取外部信息的途径;另一方面,大脑对信息处理的过程也会受到它们的能力的影响。由于“眼耳鼻舌身”的基本功能存在空间范围的限制,而“心”里所包含的特质和信息更为丰富,如果未经有意识的觉察和训练,不仅不利于大脑能力的开发与发挥,反而会产生干扰。
“眼耳鼻舌身”的基本功能属于直接体验式的反应方式。如果我们在基本功能上做长时间大量反复的训练(比如品茶、品酒、画画、听音乐等),会带来技法上的熟能生巧。实际上,看似枯燥的简单重复本身也是摒除意识干扰的专注训练。心在某个基本功能上的集中注入,能够产生“感而遂通”的深度体验。心的觉察能力变得精微,分辨率变高,颗粒度变小,无论是作品还是其他形式的呈现,都能够在生命之间产生深度的共鸣感,于是也就有了所谓的艺术和美学。从某种意义上讲,所谓美的呈现和体验,相当于一个人的心以基本功能为通道对生命内外部存在的“感而通达”。
大脑有记忆、总结分析、提炼规律的能力,这也是人类文明得以产生和延续的基础。然而,大脑对于经验和规律的记忆也会造成对实际体验的干扰。每个人的基本功能本身会存在不同程度的细微差异(比如视力和听力的差异),天赋也不同。所谓手感是我们与外物直接接触和直接体验的一手经验,是人体与外物“融为一体”所能获得的感知体验。逻辑、规则、规律并不能替代每个人实际的手感。如果没有大量亲身的体验和训练,或者在实际的体验过程中,每一个动作随时受到大脑默认规则的判断和指挥,就相当于思维挡在人体基本功能与外物之间,能力的训练就无法真正实现。就像一个人反复看了所有舞蹈家的视频,脑子当中熟记了各种动作技巧,如果自己不动起来也不可能学会跳舞,如果没有至少上万小时的练习也不可能成为一个专业的舞者。
对“眼耳鼻舌身”基本功能的开发,大脑发挥作用的前提是:大脑的总结分析在直接体验之后。有了直接体验的经验之后,再经过大脑的总结与提炼,就可以“知其然并且知其所以然”,不仅做到了,而且清晰地知道“怎么做到的”,这对于自身能力的持续提升、与他人之间的经验分享和有效借鉴,以及规律、经验的传承,都是必要的基础。
总体而言,我们对世界认识到什么程度,能够解读、表达和参与到什么程度,取决于自身三类功能的开发。三类功能的发挥存在层次差异,大脑和心灵是“眼耳鼻舌身”基本功能的后台,心灵是大脑的后台。三类功能之间相互影响,而后台起着更为根本的决定作用。生命有限,每个人能力的开发都需要时间投入。一个人在与外部世界互动的过程中,如果能够在完成工作、处理事情的同时,认识自己能力组合的特点,完成对自身能力的针对性开发,将会事半功倍、效率最大化。
认知方式的发展趋势
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二十五岁左右(不同的人存在前后几年的差异),一个人的物质生命在发育充分后便会进入拐点,开始逐渐走向衰竭,与之相关的基本功能也会逐渐弱化。比如,视力变模糊,听力下降,等等。身体功能的渐渐衰竭是自然规律。
大脑同样存在与年龄相关的退化问题。只是脑退化通常会比其他体内器官和组织功能的衰退来得更晚。一般人通常是到了四十岁之后开始出现容易忘事的脑退化的初步迹象。与此同时,大脑因为工作生活中受到长期高强度的使用训练,在一个人到达壮年的时候,分析能力、判断力和理解力反而得到大幅增强,大脑的开发更趋向成熟和完善,这是与器官本身衰退相反的使用能力特征。但随着年龄的进一步增加,尤其是当一个人退休之后,因为大脑使用频率的显著降低,脑退化的速度通常就会加快,之前所具备的能力也就逐渐弱化了。
功能的弱化与用的能力并不同步,因为“用的能力”取决于精神的注入,也就是用心的能力。“眼耳鼻舌身”功能的发挥存在空间边界,大脑思维能力的发挥存在各自当下认知所限定的边界。边界意味着干扰和障碍,影响我们对真实世界的认识。对用心能力的训练则可以突破这样的边界,甚至可以弥补基本功能和大脑的衰退所带来的影响。
一方面,功能的弱化和衰竭并不影响“用心”所带来的品鉴力。比如奥运冠军到了一定年龄会因为肢体灵活度和力量感的问题而选择退役,但他们的手感、体感、场感和敏锐的鉴赏力都还在。于是,他们可以转型做教练,能够超越身材、技法、个性特点、语言表达等因素的局限,选出有潜力的选手并提供指导,培养出新一代的冠军选手。
另一方面,心灵抵达一项技艺的深处后可以弥补甚至超越功能衰竭所带来的障碍。比如,对于一名音乐家,听力似乎是必需的基础。然而,音乐家贝多芬在二十多岁时就患了耳疾,但他在听力严重下降之后反而进入了创作的成熟期,大量杰出的作品都诞生在这个时期。贝多芬50岁左右时完全丧失听力,之后依然创作出了闻名于世的《第九交响曲》。对书法家和画家而言,视力通常是必备的。然而,以画梅著称的扬州八怪代表人物之一汪士慎,54岁时左眼病盲,仍然能够画梅,甚至比未盲时画得更好(被阮元称赞“工妙胜于未瞽时”)。67岁时,他双眼失明,依然能够挥写狂草大字。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称他“盲于目,不盲于心”。这就好比一台芯片性能极好的半导体,虽然传感器坏了,但因为内核强大,还是有可能发挥出能力。实际上,对各行各业借助于某项工作或者技艺达到巅峰水平的人而言,他们的心灵几乎都到了通达的境界。这个时候,如果基本功能有所缺陷,反而可能进一步激发精神的挺立,带来更深的通达,创作出更为杰出的作品。
进一步讲,基于一个功能的用心能力的训练不仅可以突破功能本身的边界,还可以促进其他功能之间的贯通。换句话讲,通向极致的审美往往是相通的。比如,普通人喝老茶,因为分辨能力有限,通常只能有“不苦涩、有回甘”之类的简单味觉体感。资深的茶客却一下子能够感受到杯底的花香、蜜香或者果香,茶汤的厚味和纯度,水的酸碱度以及与茶的交融感,甚至可以大体分辨出茶叶的产地和存储环境。仿佛时空都被收藏到了一泡老茶里,遇水即活的那一刻,尘封的记忆便被开启,一重重鲜活地呈现。同样,一个懂茶的人去品酒,大体也是不会差的,很可能迅速就可以领略其中的美好。再进一步,一个审美能力比较强的人,跟人相处的时候,对人的感觉也往往容易直击心灵。一个人的心灵距离本质越近,功能之间贯通的可能性和能力就会越强。
时间的推移会带来一个人身体的衰竭和功能弱化,直到走向死亡,这是自然规律,也是以肉体为主导的物质生命存在的主要特征。但“精神不朽”,一个人的精神生命却可以不因时间的拐点和限制而持续升华和延续。现代死亡的界定标准是脑组织死亡和心脏停止跳动,意味着一个人跟世界不会再发生交互和反应。精神的注入停止,肉体的腐化和衰败就会开始和加速。“精神的注入”意味着神识发挥作用,用脑和用心的能力正是人作为自然界最高级的生灵而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关键所在,实际上就是“神识的开化程度”的差异。
从这个角度出发,“精神的注入能够延缓肉体衰败”的现象也就不难理解。越是位高权重、工作强度大的人,一旦退休,身心越可能会加速衰败。虽然已经进入老年却一直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人,看似工作劳累,身心却像是一直通着电一样处于被激活的状态,并不显得苍老和衰败。自己所擅长的工作或者技能相当于自己跟外部世界和生命本源之间连通的一个途径。只要努力工作、保持接通的状态,精神的注入就不会停止,哪怕过程中出现间断或是减弱,肉体的物质生命也会延缓衰败的进程。所以,对于许多人而言,到了一定年龄,关键不是人为工作贡献了什么,而是工作为人带来了什么;是自己需要工作,而不是工作需要自己。
表达方式:肢体、语言、艺术
一个人在世间的生存和生活主要通过两个过程来实现。这两个过程,其一是采集和获取信号、信息以获得对世界的认识的过程;其二是解读、表达和参与世界创造的过程。无论是认识世界,还是解读、表达和参与世界创造,载体都是我们各自的身心。我们通过各种方式所探测和感知到的各类信息,传到大脑的相应区域后会进一步被加工组合成高级的概念。
人们对外部世界的反应和表达的方式是多样的,包括以下三种:
● 肢体行为表达:比如代表相关含义的礼仪行为、仪式、行为反应等。
● 语言文字表达:比如各种形式的演讲、各种题材的文学作品等。
● 艺术创作表达:比如书法、绘画、音乐、表演等。
首先,人与人之间在表达方式上存在差异,通常一个人不会擅长所有的方式,而每一种方式的练习和熟能生巧都需要时间的投入。比如有的人擅长演讲,有的人擅长写作,有的人擅长表演,有的人则擅长绘画。其次,拥有同样表达方式的人之间,主要差异是表达内容的呈现。技法就像是一个途径,里面承载的内容则是“我”(表达者)的假设、判断、认知与感知,存在层次和水平的差异。
《如何安心如何空》一书中写道:“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大约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简单的信息探测与反应,另一类则是对所收集信息的思维加工与整合,由此产生更高一级的知识。知痛痒、知香臭属于第一类认知,语言、文字以及在此基础上构建的一切人类文明则属于第二类知识。第一类认知是所有生命体都具有的能力,相比之下,人类由于在第二类认知能力上的强化训练,对第一类认知能力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
由于人们通常会在三岁开始接受教育,而主流的教育体系侧重于对大脑的开发和训练,于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基于基本概念常识(家庭、社会文化及基础教育的影响)和专业概念知识的语言(说)和文字(写)成为其主要的表达方式。由于第二类认知能力训练上的差异以及个体天生的差异,有的人有感知力,但并不一定善于表达或者不能表达清楚,比如有的人在表达的过程中会存在逻辑不清、词穷或者“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之类的情况。同时,也有人存在“扭曲解读”的情况,因为文字游戏或者逻辑自洽而对复杂的事情做简单化的解读或者故事化的演绎,从而会有超越实际的感知体验。比如,管理咨询师进入一个企业调研时,基于概念和道理以为看清楚了企业问题的本质,实际上却对企业真实发生的冲突和变化浑然不觉,第一类认知能力反而超乎寻常地迟钝,这就是所谓“第二类认知对第一类认知能力产生的抑制作用”。
人们对于世界的表达方式是多样的,表达方式对于不同的人而言,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天赋差异。比如,有的小孩有唱歌的天赋,有的小孩从小就擅长和喜欢做手工。一个人有怎样的天赋,判断的依据通常有两个,即兴趣和擅长,两者相辅相成。喜欢、有兴趣(尤其是能够坚持的兴趣),加上明显高于平均水平的擅长,是天赋的初步体现。再加上时间上的持续投入,天赋便会越来越显著。
任何一种表达方式都可以呈现我们对于世界的认识,表达技法上的熟练又需要时间投入,真正的差别不是技法本身,而是技法所承载的内容。理论上讲,人们不需要掌握所有的表达方式,不应该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表达方式的选择以及多种表达方式的训练上,应该尽快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改变感知内容的探测深度上。最适合自己的就是符合自己天赋和顺应自己天性的方式。人生是一场存在终点的长跑,跑得越远、越持久,越能体验到更为丰富和纵深的风景,关键是持续地跑起来,而不是在起点处不停地更换跑道,或者选择一条看着光鲜、热闹却并不一定适合自己的跑道。
面对同样的外部世界,用同样擅长程度的表达方式,不同的人会呈现出不同层次和深度的表达内容,这体现了一个人感知和认识世界的能力的差异。我们感知到的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被我们大脑既有认知和心灵偏好所加工过的世界?这中间存在着无比丰富的差异。每个人的加工能力不同,有的人的大脑概念容量比较大,思维和结构化能力比较强,有的人心灵的感知力更为敏感,分辨力更高。经由这些能力所加工出来的世界,即便脱离了真实,貌似也不影响其美感和影响力。这种“高下立见”的思维的力量和语言的美感,可能还会成为一个人能力的证明和被称赞的光环,演变成一种知识文化界的高级文字和逻辑游戏。是不是“真的在追求真理”似乎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背景板,跟日常的思维行为并没有实际的关系。
认识世界的过程,同时也是认识自己的过程,如果我们侧重于认识自我以外的世界,在对认知载体的现状和障碍不关注和不清楚的情况下,世界只能是“我”眼中的世界。对大脑思维的训练和心灵感知力的训练都只是把某一重“我”的能力强化而已。这种强化反过来会形成更大的屏障,由于这个屏障的范围超越了许多他人(非专家的普通人)并呈现出所谓“专家的水平”,所以它更难以被觉察和超越。
我们每个人的身心是我们认识和表达世界的途径和载体。长远来看,一个人要想认识和表达真实的世界,需要对自己的身心做持续的升华。理论上讲,我们对自己的身心开发到什么程度,决定了我们对真实世界能够认识到什么程度。当然,有些人在特定情况下也可以做到。比如,一名舞者沉浸在自然的音乐中放松地即兴表演时,虽然未经提前编排和排练,却让人仿佛看到一幅“人与天地合一,融入其中共舞”的画面,反而是最美、最动人的表达。一个人真正无私地关爱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哪怕对方正在语无伦次或是焦灼闪躲,当下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拥抱,便会给对方无限的温暖和力量,让对方瞬间放松下来。因为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不存在停顿、间隔和加工过的信息传递,没有刻意,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读懂是“此处无声胜有声”的。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意义
德智体美劳是素质教育的内容。教育是为了提升人们的素质。那么,为什么素质教育一定需要“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
首先,概括地讲,“德”主要是指一个人的人格和道德品质,是一个人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呈现,本质上是一个人心灵层次的体现。“智”主要体现一个人的思维分析能力、把握规律和本质的能力等,跟大脑的开发有直接关系。“体”是身体体力和体质的增强,决定着一个人肢体的力量感、灵活度、柔韧性和承受力。“美”主要是指人们的审美观和审美能力,对音乐、美术等艺术的感知力。“劳”主要是指人们的劳动观念和劳动技能,对社会、他人和环境的参与式学习和感知。结合前文所述,“德智体美劳”实际上涵盖了对人认知世界的方式(眼耳鼻舌身意心)的全面开发。
从认知方式上讲,我们前面提到的三类人体功能——眼耳鼻舌身的基本功能、意识的思维功能和心识的觉察功能——相互作用和影响,对任何一个功能的侧重开发,都需要其他功能的配合,以免相互之间出现干扰和制衡。“德智体美劳”的定义本身也包含了重要性的排序,对应着人体三类功能的层次差异。心灵作为其他功能的后台,是一个人能力水平的最终决定因素,任何时候都应该作为教育的重心。
其次,人们认识和表达世界的方式是多样的。人人生而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更为擅长的方式。“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也意味着让人们在接受教育的时候,可以不做预设地进行全面尝试,能够更早地发现自己的专长,进而从适合自己的方式入手,更有效率地开发自己和快速学习。
最后,教育领域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名言:“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召唤另一个灵魂。”生命由物质部分和精神部分构成,教育的关键是让人们建立对生命的客观认识,通过学习完成对自己生命意义和价值追求的思考和构建。所谓的“唤醒”就是一个人首先要精神挺立,能够面对和认识自己,然后通过学习成为更好的自己。认识自己和对自己负责,是最终取得学习和教育效果的前提。
从这个意义上讲,围绕着“德智体美劳”各个方面的学习内容和方式都不能偏离“认识自己”这个根本的目的。一个人如果缺乏自我意识和精神挺立,哪怕有再多的知识和资质证明,进入社会以后,依然可能是一个精神上习惯了依附而无法独立承担生活的“巨婴”。而且,如果一个人在从小到大的学习过程中,始终无法对自己建立客观的认识,一直习惯用大众公认的优秀标准或者他人的期待来衡量自己,哪怕很努力,也通过一定的外在成绩(比如年薪、职位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依然很可能让自己处在一种“自己无法主导自己的生活”的被动状态,精神在随波逐流中颠沛流离,经常感到疲惫、拧巴、冲突、虚无,而无法安定下来。
总体来讲,一个人的身心健康和生命质量取决于对自己的客观认识和有效开发(学习)。只有贯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才可能让一个个幼小的灵魂早早得以苏醒。就像每一粒种子都能够在成长的过程中有意识地逐渐认识自己,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吸收养分,从而长成最好的样子,开出最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