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踩踏
费力威，木卫二渔联会主席，手握渔业市场生杀大权。
据说本人间接控股了木卫二最大的十家水产企业中的六家，在这个行业里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秦辰自然管不着他和这帮渔民们间的恩怨，说白了也没兴趣。但就他这一身行头，却无意间抓住了秦辰的眼球。
这...是个...修道士？！
费力威往那一站，甩了甩大袖，平视远方，故作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看着是欠揍！”
秦辰自说自话，恰好被旁边的中年男子听见：
“小兄弟说的极是，今天便是费狗的忌日！还有他手下的那群人，今天一个都跑不掉！”
“忌日？你们打算干嘛？”
“杀费狗，端狗窝！”
“兄弟，先冷静一下，他砸你们饭碗固然可恶至极，但还不至于要闹出人命吧？”
这时，洋楼阳台上的费力威手一挥，窗口两台声波干涉降噪仪启动，广场瞬间鸦雀无声...人群张嘴说话，但即便近在咫尺，彼此却压根听不见声音。这是一种强制性静音的手段。
两台干涉降噪仪的强大功率，震得人头晕不适。只要开口，眩晕感和呕吐感就会加重，最后只能强行闭嘴。
秦辰伸手捂住西格玛的两只小耳朵，心里思忖道：
“好大的胆子，一个什么破钓鱼协会，竟然敢当众使用警用设备！”
人群静下来后又过了足足一分钟，费力威才示意关掉声波干涉降噪仪。他摘下耳塞，扫视全场，幽幽开口：
“我很忙，派个人出来说话。”
“你TM什么态度！”“费狗！”“杀费狗！”“别跟他废话，冲进去！！”
群情激昂，广场瞬间聒噪，于是费力威又一次挥手...
有几个喊得最凶的渔民，当场口吐白沫，踉跄欲倒。人群再度被声波干涉降噪仪给强制静音。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费力威才开口：
“这是最后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
站在鱼叉雕像上的领头，向人群示意，将正欲爆发的人们给按住。然后高声向费力威问责：
“为何非要禁止赶罾捕鱼？！”
费力威冷笑一声，道：
“赶罾捕鱼威胁海洋生态平衡，威胁人类生存环境，早就该禁止了。”
“姓费的，你莫要夸大其词！我们捕鱼多年，没禁止的时候年年安然无事，偏偏今年就不行了？！”
“以前没禁止，不代表就是对的。劝你们停止胡搅蛮缠，学会顺应规则。”
“凭什么你定的就叫规则？你问过、听过我们广大渔民的意见吗？！”
“规则是渔，联，会，定的。渔联会听取了很多有用的意见，至于无用的废话和抱怨，我们不需要浪费时间去听。”
费力威态度蛮横，领头咬牙切齿，激愤道：
“姓费的！谁人不知，你占有多家水产企业股权，这是你个人想要抬高鱼市价格的卑劣伎俩！！”
“可笑！禁止决议不仅在渔联会全票通过，协作单位包括环保协会、地质协会、海洋协会以及四大学会，全投了赞成票！若是不服，去上述组织挨个讨伐！”
秦辰一听，怎么还有四大学会？
现在的叫法是五大学会，但自己所在的门萨是后起之秀，也是五大学会里最小的。门萨崛起之前，民间关于学会的叫法的确是四大学会。
敢情学会还掺乎这些事吗？
“这些组织，哪一个不是你这狗贼买通的？你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费力威摇摇头：“罢了，对牛鼓簧、枉费唇舌。今日我善心大发，听你说道，果真是浪费时间。”
“呵！你只会闪烁其词，不敢正面回答！”
“回答什么？？决议的所有程序合理合法，每一条的详尽解释尽在官网，我还要回答什么？？”费力威终是动了点怒气，语气也不再平稳，“蛋糕就这么大，怎么切都有人喊吃亏！渔联会已经竭尽全力维护公平！”
“公平？！对我们赶尽杀绝就TM是公平了？！”
领头的大声怒斥，广场上的渔民们怒火中烧，若非忌惮窗口的两台声波干涉降噪仪，恐怕早已冲杀进去。
但费力威却对广场上行将燃烧的熊熊大火不以为然，他甚至用更严厉的语气反诘：
“整个星球的鱼都是渔联会从地球上运来的。之后对海洋环境的改造、种群的繁育，你们出过一分钱吗？！”
“我们捕的是野生...”
“别跟我扯什么野生群落！”费力威打断了领头的话，“严格意义上，木卫二上所有的鱼跟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么多年，你们都是非法捕捞！都是非法侵占财产！我今日便将话撂在这，只要我还在渔联会，你们就休想再捕一条鱼！一群只知道索取不知道播种的吸血蚂蟥！！”
这句骂得响亮，等于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费狗你TM说什么？！！”领头的声音在颤抖。
“吸血蚂蟥。”费力威淡淡重复。
这一刻，现场异常安静。费力威的声音不算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个角落。
人群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嗡嗡嗡的声响由远及近...强烈的愤怒感在半空中汇聚凝结，消杀着群体残存的理智...那是炸药爆炸前，导火索燃烧的声响...
秦辰觉得不妙，眼前的场面濒临失控...
这帮愤怒的人群接下来作出任何举动都不会令人意外...必须想办法赶紧离开！
可人挤着人，动弹不得，如何是好？
身边中年男子的眼中血丝大盛，已然失控；勉强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小老头已经不见踪迹...
不见了？
怎么会？
刚刚明明还在...
难道是那小老头骨瘦嶙峋，从人缝中挤走了？
怀中的西格玛，懆急异常，冲着身后某个方向不断发出嘶嘶声。也不知哪来的蛮力，一个劲往外挣脱，秦辰发现自己竟然快要按不住她！
“西格玛，你冷静一...”
秦辰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股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头痛。
秦辰大骇，忽觉不妙，一摸腰间，果然——
灯不见了！
这地方鱼龙混杂，自己竟然招了贼！难怪那小老头一个劲地硌自己的腰...疏忽了！
莱耶斯的灯对自己可是重要之物，万万丢不得...
可现如今被困于此，去哪捉贼？去哪寻灯？
与此同时，鱼叉雕像上的领头，低头将嘴唇咬出了血后，一字一顿，发号施令：
“杀！费！狗！一！个！都！别！想！跑！！”
遽然间！
人群如鼎水爆沸！！
抄起杀鱼刀具的人海，一浪接一浪地扑向洋楼！
嘶吼声、辱骂声、金属撞击声...几乎将楼顶给掀翻...
洋楼不高，有人甚至将明晃晃的高锰钢刀当标枪给投掷出去，直飞费力威。
费力威敢撕破脸，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阳台上瞬间升起防爆玻璃罩，将飞来的所有凶器全部隔绝在外。几名同样身着长袍的男子冲出来护在费力威身前，掩护费力威向室内撤退。
两台声波干涉降噪仪全功率满负荷开启，静音的同时，极大延缓了渔民们的攻势。
可下一秒，惨剧就发生了——
人群中有人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而摔倒，绊倒了后面的人。但更后面的人想停却根本停不下来，被推着搡着踩踏上去...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摔倒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
徒留下无声的尖叫、呼救和哭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秦辰刚意识到有踩踏事件，自己就被人潮给挤倒了。
他努力拱起腰，殊死护住胸前的背包，可一只又一只的脚重重踩在身上，几秒后便不堪重负。
有血的气味...
胸腔被紧紧压住，喘不过气...
满目的腿和脚，遮住了光。秦辰用尽力气，张嘴呼喊：
“停！”
“停！！”
“停下！！！”
可根本没有声音。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因为奋力呼救，声波干涉降噪仪造成的眩晕感呈几何倍数飙升；莱耶斯的灯被偷，爆裂般的头痛铺天盖地而来；两种剧烈的刺激裹挟下，秦辰的意识堡垒倏然间土崩瓦解....
眼前一黑。
洋楼上人，见前一秒还雷嗔电怒、戮力同心的渔民们，后一秒就乱了阵脚，伤亡惨重，纷纷看向费力威。
但费力威气性未平，对眼前景象无动于衷。
最终有人忍不住问了句：“费主席，再这样要出大事，仪器关了吧？”
“本会什么大事没见过？！”费力威用手捂着胸前的四叶草，“对付刁民，就必须要雷霆万钧！仪器不许关！！”
......
双目暂时失明的秦辰并未完全昏迷。
周遭绝对的寂静，让自己有一种不真实的失重感，仿佛正在跌入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起初被踩踏的窒息和疼痛也在消散，身体仿佛被吹成了气球，或是塞入了棉花。人群踩在身上，就像是在踩在一块巨大的棉花糖上。
有人在拉自己的手，鼻息吐落在耳畔，温热。
忽地，那人将自己拥入怀中...那是一片宽广无比的怀抱，弥散着刚晒过的衣服气味...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这是我的洋娃娃！”
说着，还揉捏了自己几下...
什么意思？？
我是个‘洋娃娃’吗？
为什么我能听见声音了？声波干涉降噪仪关了吗？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些问题根本来不及思考，秦辰就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自己的眼眶上游走，强烈的不适感。
“他会安静下来的，他会的，会好起来的。”旁边有人说道。
“谁在说话？！你是谁？！”秦辰全力开口质询，嘴巴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
长久的安静后，忽然，眼眶上那冰凉尖锐物体毫无征兆地！贴着眼窝上缘就径直插了进来！上睑斜肌直接被切断！
痛觉神经还未给出反馈，极致的恐惧感已经将自己包围！！
“带我走。”
女人的声音如蚊蚋般轻微，却像脑海中的烙印一样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