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于是，少年伸出了手
正善堂门前，庄兴敲敲门。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李元寿拉开了木门。
“是庄公子和竹兰小姐啊。”李元寿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惊悚：“请进吧，劳烦两位等一会儿，小姐正在照顾客人。”
“客人？你们还真有客人啊？”庄兴愣了一下。
“自是有的。”李元寿微微点头，弯腰请庄兴和竹兰进屋。
两人走进屋内，看见拣药台那里，白芷站着，一个小孩坐在独脚木凳上，脚不着地，面对着她。
小孩把手摊开，露出自己的手腕给白芷看。
他穿着赤色的僧衣，光头上点着戒疤，庄兴数了数，一共是十二个圆点。
庄兴和竹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
庄兴觉得这个小僧人很眼熟，小声地问竹兰：“我们是不是在桥上遇到过这个小和尚？”
“我记得，是释迦桥。”竹兰低声回应：“他当时和一位老师傅一起的。”
“你知道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吗？”庄兴问。
“不知道。”竹兰眼神很认真地摇头。
庄兴耸耸肩，不说话了，仔细地观察柜台那里的情况。
他来这儿本就是为了试探正善堂的底细，这回有现成的素材，肯定得看仔细了，看看这白骨精是不是真有本事。
白芷脱下手套，满是白骨的手露出来。
小和尚见到这一幕，神色未改，就算是白芷的指骨按在他的手腕，他依然镇定如山。
庄兴觉得这种沉稳不该存在于一个看起来年岁如此小的孩子身上，除了外表像是小孩，其它地方这小和尚都和小孩搭不上边。
“你今年八岁，修的是菩萨戒，已有六年戒龄，对么？”白芷问。
“是的。”小和尚答。
“我要取你一滴血，可有意见？”
“请吧。”
白芷点点头，对着李元寿抬手，李元寿取来一盆水，白芷拿出一根银针，扎在小和尚的指尖，那一滴血仿佛被什么力量束缚，凝聚在针头并未落下。
白芷把那滴血浸入了水里，然后坐下来等待。
庄兴上次来的时候见过这一幕，他记得白芷说这是水见法，能用水来侦测一种事物的性质。
他的血滴到水里，导致那盆水沸腾，他很好奇，这个小和尚的血滴进去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没等待多久，变化就发生了。
和他上次完全不同，那盆水散发出某种金色的光晕，庄兴想看的清楚一些，站了起来。
白芷把水盆端到了阴影处，一个不可能照射到阳光的地方，可那盆水仍然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好像里面藏着一颗小小的太阳。
“天生佛子么...不对...还差点什么...”白芷念念有词：“阿元，去把名册拿来。”
李元寿取来那套玉简，白芷把手掌按在玉简上，金色的文字再一次浮现在空中。
她用银针把小和尚的血取了出来，滴在玉简上。
这一次，那些文字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张地图，上面有一个标注的点。
“记下这个地方了吗？”白芷问。
“记下了。”小和尚点头。
“你去这里，然后再回来，我就算你过关了。”白芷抬起手，金色的线条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小和尚终于露出了其它的表情，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只需要走到这里去，再走回来就好了吗？”
“对，别的什么都不用你做。”白芷说。
“我明白了。”小和尚一蹬腿，跳下了凳子，从墙角捡起自己的旅行包和竹杖，往外走去。
走出门之前，他来到了庄兴面前打了个招呼。
“这位师兄你好，我是印禅。”
庄兴没意料到小和尚会和自己打招呼，但别人都来了，他也不好不答应。
“你好，我是庄兴。”
他笑着伸出手，想和小和尚握个手，但小和尚并未理会他，双手合十，点了点头，独自出门了。
只能说这和尚虽小，但很有个性，他只和庄兴打了招呼，一点没理会竹兰。
庄兴看了一眼关上的门，别人不理他，他也懒得再多说。
他拉开书包的拉链，从里面取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两套叠好的素衣。
“你们的衣服，还给你们。”庄兴把衣服放在拣药台上。
“不是说送你了么？”白芷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翡翠烟吸了一口。
那股子慵懒劲，好像她马上要睡过去一样。
“我从来不拿别人的东西。”庄兴说。
“还挺客气的。”白芷把衣服拿到柜子下面。
“那小和尚是来干嘛的？”庄兴问。
“和她一样，来拿路引的。”白芷的烟枪指向了竹兰：“别人的事情你们就别多管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们就打烊了，那小和尚昨晚就来了，好不容易能安静一会儿，我正想去补个觉呢。”
“是这样的，庄兴想让白芷姐姐你再帮他看看。”竹兰往前走了一步。
“想治病？”白芷上下审视庄兴。
“用我的血吧。”竹兰抢先一步说。
这两天里，她早打算好了，她知道正善堂的本事，知道白芷不会骗人。
她自己就能看气，庄兴身上的气的确有些问题，她没办法，但可以让白芷来救，这本来就是她欠下来的债。
“你的血？”白芷看了一眼竹兰，摇摇头：“不行不行，把你的血放干了也救不了他。”
“啊？”竹兰错愕：“难道他身上的病又变严重了吗？”
“病嘛，暂时还没恶化的倾向，这病本来就没有等待的时间，病发了他早死了。”白芷说：“但昨天是昨天的价，今天是今天的价，不能混为一谈。”
“啥意思？你这奸商要坐地起价吗？”庄兴插话，眉头紧皱。
“这可不叫坐地起价。”白芷说：“你身上的因果变了，价格自然要贵上一些，如果那一晚救你，牵扯到的因果只需要她的一缸血就能等价，但现在不行了，好比一个人是乞丐的时候，给他馒头咸菜，他就能吃的很满足，可将来他当了皇帝，就得吃山珍海味了。”
“那你说，现在要什么价钱？”庄兴盯着白芷看。
“现在？现在天下给得起这个价的，只有三个人物，这当中只有一个是你能让他帮忙出价。”白芷神神秘秘地说：“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是算命的还是治病的？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好了好了，消消气。”白芷笑了：“我告诉你吧，这个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
“这儿。”她拿出一面镜子，指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你是说...这个人是我自己？”庄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眉头越皱越紧，愈发觉得这个白骨精像是一个江湖骗子，下一步该不会说是让自己陪睡吧。
“对，就是你自己。”白芷笑的很开心，竖起一根手指：“诊费很简单，你要答应我，从今天起开始修行，你要努力在今年中元之前，从我这里取得地府路引，然后把你在地府里拿到的第一个东西带出来给我，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就可以。”
“你这是要我去死啊！让我下地府？”庄兴惊了。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白芷摇头：“你只需要答应我这个条件就可以了，至于做不做得到，那是以后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让我签什么邪恶的羊皮纸契约？”
“口头答应就行。”
“真这么简单？”
“真这么简单。”
庄兴回头找竹兰商量，问她这是不是有诈。
竹兰说不是，她说，白芷姐姐的意思，是你的身上牵扯有很多重要的因果，但具体是什么，只有将来才知道了，这世上是没有人能预知准确未来的。
庄兴考虑了好一会儿，他想到了明朝的开朝大帝，那个小乞丐会知道自己将来成为皇帝吗？
他产生了一种宿命感，他不知道他这一句话会牵扯到多少事情，但他觉得此时的他是自由的，他了无牵挂，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
于是，少年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