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绝境之后
断山脚下茫然响起了欢呼声，山顶上被惊动的曹军纷纷看过去。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又一队黑山军士兵汇入了围困他们的阵营之中。
“看什么，专注自己手头的事情！”夏侯惇的亲兵大声的命令。
站在最高处的夏侯惇一脸凝重的问他身旁的亲兵：“多少人？”
“一千，也许……不到800。”
亲兵眉宇之间全是忧色。
他们已经战斗了几乎一天一夜，下方的黑山军源源不断的进攻，他们必须全军上阵才能抵抗。夏侯惇也试过突围，但被对手打了回来。
突围不成功，更让曹军士气低落。
可战之力，仅余800.
而黑山军那边，依旧密密麻麻。
“抓紧时间休息，我们或许有一盏茶时间，或许……更少。”夏侯惇让亲兵们去下令，下方的黑山军已经在集结，这意味着他们的下一轮进攻很快就要到来。
不过，曹军现在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了。
他们的弓箭早就用尽，他们的矛枪也已经投掷出去，山上能看得到的石块都已经被他们砸落，刀盾是他们仅有的武器。
夏侯惇向着围在他身旁的亲兵们说道：“各位，这里可能就是我们的葬身之所了！”
亲兵们立刻集体跪倒：“愿与将军一同赴死！”
喊声震天。
也吓到了在夏侯惇身旁的马盛，他也立刻单膝跪地，与一众亲兵齐声高呼起来。
夏侯惇突然鼓足力气大喝：“众将士听着！”
“我们开启了这场战争，这是我们让后代子孙们衣食无忧的战争！我们都在勇敢而又骄傲的为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孩子而战！我们彼此相互依赖，那是只有在战场上，在并肩战斗时才能有的情感！在兄弟之间！在泽袍之间！
“在最难忍受的时候，我们彼此相互安慰、相互鼓励！我们一起忍受死亡的恐惧！一起经历战争的磨难！
“能和你们每一个人杀敌，是我的骄傲！
“我们选择了走上战场！现在，让我们选择怎么结束！”
士兵们在亲兵们的带领下，举起武器高声大喊。
“愿为将军赴死！”
“愿为将军赴死！”
士气被重新鼓舞起来，士兵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夏侯惇低声问身旁的马盛：“你觉得，下边的黑山军听到了吗？”
马盛赶忙把目光投向山下，生怕夏侯惇看出些什么来。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断山下的号角声响起，黑山军开始上山。夏侯惇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他们急了。”
按照兵书所说，现在黑山军只需要围困和小股骚扰，就能将他们吞噬。如果是夏侯惇在围困对手，他还会让人将战场上抓到的活口捆好堵上嘴，装成他们抓到的传令兵，远远的阵斩在前，并大声高喊他们不会有任何援兵，投降免死，杀死指挥官奖金千钱。
现在……
他只需要严整的摆出一个防守圆阵，在杀退对手的一波攻击后，所有人一起上马随着退却的敌人一并冲进敌人的阵中，就能杀出重围。
圆阵最外围是半蹲的枪兵，他们的身后，是第二排持枪的士兵。而可惜没有了弓弩，否则再加两层弓弩兵，杀伤力大增。好在对方的弓弩也差不多了，否则万人箭发，他们全都要变成刺猬。
没有弓驽兵，夏侯惇直接上了刀盾手。
这些刀盾手的作用，是随时投入到肉搏，或者砍杀后退的枪兵。
伴随着黑山军的号角，黑山军压了上来。
“开始了！”夏侯惇在心中默念。
“来吧！”曹军在心中暗想。
第一排的黑山军进入了曹军阵前二十来步。
夏侯惇挥手。
他身后的旗子摇动起来。
看到旗子的曹军什长们同时下令，刀盾手们突然从身侧取出临时制作的简易投矛，向黑山军投去。
几十个黑山军士兵倒了下去，但更多的黑山军士兵默默无声继续向前，并开始加速。
刀盾手们投了两轮，就拾起了放在一旁的刀盾，准备接战。
夏侯惇的旗语再变。
两排长枪兵呼喝着号子，开始交替向前扎枪突刺。
经历过残酷训练的曹军体现出了巨大的优势。
这种交替扎枪攻击，形成了规模之后的杀伤力，就像草原上的割草机，太稻田的收稻机，对目标的攻击持续不断连绵不绝。
但人终究不是机器。
挺枪突刺这活，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很快也就手软乏力。
看到圆阵出现了缺口，夏侯惇的旗语再变。
缺口处的曹军士兵开始主动后撤，山腰处的黑山指挥官也立刻抓住机会，让大军向着自以为的胜利冲杀过去，殊不知这正是夏侯惇想要他钻进去的圈套。
在高处的夏侯惇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
曹军的后撤依旧处于相互掩护之中，长枪兵像刺猬的尖刺，盾兵护住黑山军投射过来的兵器。黑山军士兵奋力从他们‘扯’出来的缺口涌入曹军阵型之中，却惊异的发现自己要再次面对一个比刚才小一个型号的刺猬。
趋利避害之下，黑山军沿着曹军给他们留出的路线，进入了对方的阵营之中，一路上留下了大量的尸体。
夏侯惇看到黑山军的浪潮如惊涛，拍打在圆阵上之后，顺着曹军为他们特意留下的沟渠前进，留下一条由他们自己的血浇灌的血色道路。
“奉孝，你说，断山那边，夏侯元让能活下来吗？”马车里的荀彧从来不把郭嘉这个朋友当成敌人，所以有疑必问。
郭嘉从他手里夺过酒壶，饮了一口后说：“早说过了，曹军精锐，黑山军乌合之众。”
“但是，如果在绝对的人数劣势面前……”荀彧担忧的不是曹军的战斗力，而是黑山军的人数优势。即便是3比1、4比1的去换掉曹军的人数，也不足以达到让黑山军崩溃的地步，而那时，夏侯的部队就会被全歼。如果曹孟德失去了夏侯元让，他又是否能成事呢？
郭嘉仍旧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在荀彧眼里，他这多半是因为醉了。
“文若，正是要将他们逼到绝境才行啊！你不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他们如果不能超越自己，我们不可能胜利。”
“奉孝，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郭嘉又不说话了。
他也难得的把酒壶放下，揭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的天空。
绝境啊。
绝境之后是什么？
是发现无尽的深渊，还是上升的开端？
当自己陷入绝境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郭嘉陷入了沉思之中。
“吁~~~”
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对车里的人说道，“主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