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命运的齿轮
南皮城,太守府。
两名文士手谈,另有一人在旁饮酒。
此三人,其一为袁正,字显谋,袁家智囊团首席,原关东军总军师;其一为荀彧,字文若,少有才名,被南阳名士何颙称之为王佐之才,颍川荀氏八龙之一;饮酒的那个,郭嘉。
荀彧,为躲避兵灾举家搬迁至冀州,当中不无有为袁氏效力的意思。
郭嘉,对外,是受同族郭亦邀请来到袁氏帐下,目前尚未担任重要职位,其实,他是自己主动前来,探寻那一位隐藏的异世来人。
袁正将一枚棋子置于棋盘上,笑眯眯的看着荀彧,后者思索良久,无有结果,拱手认输:“显谋高明,在下认输。”
袁正呵呵摇头看向荀彧:“文若故意让我!”
荀彧连忙回答:“显谋棋艺高超,彧难以招架,非故意为之。”
郭嘉看这两个假模假样的,觉得无聊至极,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喝得急了,呛了喉咙,一阵咳嗽。这酒让他怀念起曹民的来。既然在这边没找到确切的证据,是不是该去找晋鹏要点酒了?
袁正突然向两人发问:“文若、奉孝皆大才,正有一事不明,不知二位何以教我?”
两人拱手,客气询问。
袁正缓缓道来:
“近日得一书,上曰,有男人与妻得一子,然卦曰该子将弑父娶母。于是他们让下人将该子丢进山谷自生自灭。下人不忍,托人将其抚养长大。孩子长大后得知自己出生时的卦象,不愿弑父杀母的孩子离家出走,错乱之间来到他亲生父母的房子外。他杀死了男人,占有了女人。却不知,此男女正是他的亲生父母。正因他逃避命运,却恰巧导致了命运的发生。
“由此,正有一疑。宿命,是否可避?”
郭嘉听得眉头一皱,打起精神来。
荀彧稍一思索,答道:“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这是孔子的《论语》中对天命的描述。这话的意思是,天命是非常重要的,人的命运是天命决定的,人必须顺应天命,遵循道义,才能得到天命的眷顾。人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的。
袁正又看向郭嘉。
酒鬼抬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是《道德经》中老子的道命观念的重要性。道家认为,人必须顺应道命,遵循自然规律,才能得到道的庇护。
两人所说的天命观和道命观,都认为命运是注定的,人无法改变命运。
袁正皱眉说道:“难道,人无法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改变命运吗?”
荀彧和郭嘉对视而笑:“显谋的故事中,那孩子的努力不也正是命运的安排吗?”
袁正这才满意大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主公拿下冀州,亦是命运所致!”
两人拱手附和。
待袁正走后,郭嘉对荀彧说道:“文若,你真这么想?”
荀彧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奉孝,曹公如今已遇危机,你还不快快去给他出谋划策?”
郭嘉晃了晃酒壶:“这事不用我操心,再说了,你不已经给曹公写信,告诉他这边的谋划了吗?如果这样曹公还不能摆脱命运的束缚,那我看咱俩也不用想着过去体验一把了。”
听郭嘉说完,荀彧也叹了口气。
曹操,能在他的谋划之下,躲过这一次的灾祸吗?
“曹孟德能躲过这一次灾祸吗?”逄纪问袁正。
袁正指了指远处郭嘉和荀彧所在的院子,说:“有他们两个为他谋划,估计曹孟德这次依旧能逃出生天。”
逄纪的手做了一个砍的动作:“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而且,既然曹操依旧能逃出生天,那他们为何还要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对付他?
袁正摆手笑着说:“时机未到。况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们把握了大局,机会多的是。”
逄纪拱手:“元图谨记。”
“此次谋划事宜,尚需元图一一落实,所谓谋事,在乎细节,若未能成事,亦为后事之师。元图所求,必有回响。”
逄纪闻言大喜,一揖到地:“还望显谋成全。”
袁正点头说:“办事去吧。”
逄纪出了太守府,来到一家酒楼后院,兜转之后从后门走出,进入另一座宅院之内。屋内走出一人,见是逄纪,拱手作揖:“大人。”
“人都请来了吗?”
“都请来了。”
“没有什么意外吧?”
“就是抓小妮子的时候有点麻烦,但没有什么问题。”
逄纪点头,示意带他过去。
那人带着逄纪进入里屋,移开大花瓶,从墙上打开的暗门进入一个逼仄的通道之内。在通道内向下走了数十步之后,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拥有十数个房间的地牢。
每一个房间里都关着一个人。
在逄纪探寻的目光之下,那名地牢守卫指向其中一个房间,并拿出两个头套,自己戴一个,逄纪戴一个。
房间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木床,木床上一个眼睛被蒙住的少女被绑成了“大”字。
听到有人进来,那少女大喊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我爹是右贤王!”
右贤王,就是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於夫罗。东汉在187年讨伐张纯、鲜卑时,向匈奴调兵。於夫罗作为匈奴部队的指挥官援汉,结果在他征战期间,南匈奴政变,羌渠单于被杀,於夫罗没有杀回去的能力,只能留居汉地。讨董战争开始之后,於夫罗跟张扬一起,依附了袁绍。
逄纪没有理会少女的喊叫,拿出一叠画像,从里面抽出一张,仔细的和这个少女核对确认无误之后,和守卫退出房间,重新关上门,去检查其他的房间去了。
少女毫无反馈的喊叫变成了哭泣,身体被绑成羞耻的模样却毫无办法,眼睛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内心。
另外的房间,和这个房间一样,里面都只有一张床,每张床上都“大”字形绑着一个被蒙着眼的人,有的是女人,有的是孩子。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求情。
这些人,都是於夫罗、于毒、白绕、眭固的家人。
逄纪对那名守卫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大人,已经准备好30人在上面房间里日夜不停的念经,声音会直接传到下面的牢房里。”
“嗯,记住,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睡着。”
“大人,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一直保持清醒,只是,可能会有几人会在受刑途中……”
“无妨。去办。”
“诺。”
逄纪从地牢中走出,刺目的阳光射得他睁不开眼。
适应之后,他长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地牢,却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到,差点摔倒。
“啧!”逄纪暗道晦气,迅速离开。
-----------------
“这么晦气的吗?”麻子对刀子倒苦水,“出征做先锋就做先锋了,让我们做斥候?姓夏侯的他长了几个脑袋,我看看能不能射掉几个。”
斥候,是飞将军李广从匈奴探马那里学来的兵种,主要任务是前出侦察,绕在外围阻截对方侦察,以及负责部队的预警,以避免遭遇敌人的突然袭击。往往是大军还没有开战,两军的斥候之间就已经有过N次交战血战了。如果活捉了对方的斥候,为了能快速得到情报,往往采用极为残忍的逼供手段,所以,被抓的斥候,几乎没有好下场。
所以,斥候这个兵种虽然他们不参加两军的直接对砍,但他们的死亡率也是非常高的。但在功劳方面,却并没有先登来得大。
“好了别说了,老大说的,最精锐的兵才做得好斥候,你想要军功,问问老大去。”要说心里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但老大已经发话,刀子也没啥好说的,不过喋喋不休的麻子,就要老大自己去应付了。
曹民见状干脆就把大家叫到了一起。
几个人拨马来到一处山头,让左右到附近警戒,五人围成一个圈蹲在地上,曹民拿起树枝,开始画图。
他画了一只狗,又画了一个圈、两条短斜线、一块石头。
“老大,你画狗干嘛?”麻子指着那条狗问。
“不会看就跟老二一样闭嘴!狗?这是熊!熊!”曹民怒骂,狗和熊都分不清,麻子没个眼力劲。
麻子陪笑:“哦,老大画得好,那这些呢?”
曹民指着圆圈、斜线、势头,说道:“袁绍、曹操、孙坚。”
包括老二在内,其余四人都惊呆了。
“老大你这……太抽象了!”
呵呵,你是没见过康定斯基的《构图九》,那才叫抽象。
“所以,这……熊是太师?”三娘小心翼翼的问。
“不错。”
曹民解释说,董卓入京之后,倒行逆施,已失人心,就算不去管他,也会自己灭亡;孙坚虽然勇武,但过于激进,作为一方大将毫无问题,但作为主公来说,不够苟。
三娘打断曹民,问道:“苟是什么意思?”
“老大的意思是说孙破虏会早死,活不长。”麻子抢答。
曹民点头,继续说袁绍。
袁绍手握好牌,但却无法做到知人善用。
“咱这么一群天才,在他手底下晃悠了那么久,他都看不见。你说他是不是眼瞎?”曹民的感慨获得了刀子和麻子的一致赞同。
在龙亢兵变之后,他们跟随曹操依附在袁绍旗下,也有了好些个月的时间了,袁绍从来到曹操这边来挖墙角。
“所以,主公这次脱离袁绍,就是龙入大海,从此一飞冲天?”麻子大喜。
曹民给大家做了一通思想按摩之后,说出了自己的大计:“我们只要跟着曹老板,苟上几年,就能安享晚年啦!!”
抱紧曹老板的大腿,搭乘曹老板的命运列车,苟住!
军功什么的,这次捞不着,那就下次,最重要的是,每次上战场,都要苟住!
至于说斥候这个活,他们这几个,还用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