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妾身
陈容趁祭祖的时候偷溜出来,来到了孙府。
陈容此次是偷摸着出来的,必然不敢从正门入,而是爬树翻墙而上,寻了片刻,才见着一个穿着件簇新的银红色比甲熟悉的丫鬟从青桔院出来。
陈容忙朝她招手:“婉儿!”
婉儿抬起脑袋一瞧,诶呀俺的个娘哎!
忙小步跑过来对着骑在墙头后面大树上的陈容行了个福礼后,紧张道:“县主您快下来,别跌了。”
“我没事,婉儿,你替我去把你家二小姐喊过来。”陈容微笑着,腾出一只手来摆了摆道。
婉儿答应一声,转身小跑着去叫二小姐孙玉婷。
翠竹小心地扶着陈容从树上下来,只等了会儿,好友孙玉婷就出来绕到后门来同陈容相见。
“容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进去待在这里作甚?”
穿着一件鹅黄双蝶珍珠月华裙的孙玉婷同陈容年岁相近,关系也一直很好,所以见着陈容过来找她心里高兴又觉得愧疚。
“我兄长他就是被那个狐狸精给......”
“婷婷,我想单独见见那个女......姑娘。”陈容直言道。
孙玉婷看着陈容,而后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让你见,是那个狐狸精现下也不在府邸里。你若要寻她,恐要去远处。”
原是孙家不认,据说那日被孙毅带进门后,孙夫人以死相逼,不许那女子进门,孙毅无奈,便暂且将她养在了外宅。
“婷婷,我就想见她一面。”陈容坚持道。
孙玉婷倒是真与她姐妹情深,豁出去说:“行,我带你去。”
“那女人瞧着弱不禁风,人就那么站在那儿,也不需得说什么,我哥便护着她如眼珠子。为了这事,我母亲哭了几回,我父亲也几欲与他断绝关系。”孙玉婷坐在马车上同陈容絮叨。
马车大约走了有半炷香的时辰,过了城门后,只见孙玉婷打开淡紫色的轻薄丝帛窗帘,朝外看了眼道:“前面就快到了,你若是真见着她,打算如何?”
陈容顿时沉默,她一股脑全想着要来见见那个姑娘,却没想着自己究竟要对那个姑娘说什么做什么。
“等见到了,再说吧。”陈容沉闷地回答。
须夷马车来到一处靠靠皇城脚下的一处庄子,这庄子上的奴仆认得孙玉婷,所以也并未阻拦孙玉婷带人进庄子里的那处小宅院。
孙玉婷亦是个爽利性子,进去了便嚷了一个穿了件洗了发白的深蓝色棉布褙子的婆子去叫人。
但很快那婆子就带了话来回,对着孙玉婷福身道:“少夫人说是身体不适,不能来见。”
“她还拿乔上了。少夫人?什么少夫人,她连孙府的门都没进,家中宗谱也无她,上哪儿来的少夫人?你们这些个仆妇但是会给人贴金。”孙玉婷一听,顿时便光火,对着那婆子横眉竖眼的,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话里话外是在羞臊谁?
那婆子被孙玉婷训得讪讪闭了嘴。
“婷妹妹,是我错了,你且消消气,不关李妈妈的辜,你有什么气,还是都冲我来吧!”
光是听这柔弱中带着委屈的声儿,陈容便知道,那是个扶风弱柳的款。
孙玉婷错开身,陈容终于是看清楚了那个被孙毅一意孤行娶回来的边塞女子。
此刻她正身着鹅黄裙衫,容貌清丽,肤色白得透出一股病态。
大约身体是真的比上自家从小体弱的青禾表妹还要糟糕几分。
陈容当下就起了点同情,只她如今抢了自己未婚夫婿,如何自己也不能当她无辜。
“见着县主还不见礼?等着让人教你规矩吗?”
孙玉婷才不同情她呢!
家里因为她的到来是愁云密布,据说,爹爹也因此遭了帝王的嫌弃,早朝时被当众吃了吃挂落,回家就生病了。
因而她语气不佳气势汹汹,看上去比陈容还像来寻事的。
那女子苍白的脸上显现出震惊怯懦的神情,连忙对着陈容躬身下去,抖着声道:“妾身,妾身见过县主。”
陈容虽然觉得她这自称并无哪里不对,只这“妾身”二字如今被她听来,着实刺耳闹心。
“起吧。”陈容并无故意折腾病患的想法,叫她起身后便问了她的名字。
“妾身姓张,名秀惜。”
张秀惜。
陈容在嘴里囫囵个儿地念了下这个名字,而后道:“你这名字倒是不错,张姑娘,不知你与我未婚夫婿当日是如何认识,你又与他如何相熟,只我与他是自小便有情分,原是他此次得胜归来便要履行婚约,却因你横生枝节,我着实不能忍下。”
张秀惜猛地抬起头,只稍看了陈容一眼,就垂下眼眸,抬手捏着绣帕,掩住了嘴,泫然欲泣道:“妾身并无意如此,还求县主您宽宏大量,容妾身一条活路......”
“我不要你性命,只要你愿意离开,自会赐你钱财无数,命人将你好生送回。”陈容皱眉看着张秀惜掉泪,好似自己凶神恶煞,正要逼死她一般。
“可,可妾身早与将军在边塞拜过堂喝过合卺酒,立誓此生白首不相离,如何能为了钱财便离了自己的夫君?”张秀惜眼中含泪,定神又看了陈容一眼后,猛地跪地,连连磕头哀哭道:“还求县主饶了妾身吧!求县主饶恕......”
陈容:“......”
孙玉婷:“......”
翠竹:“......”
个什么情况?
陈容看不懂她这突来的悲痛,明明自己只是来与她商议,怎么就成了眼下这般情景。
“你这般姿态是要如何?难不成你如此这般,我便能当你不存在吗?”陈容实在是听不得她左一句妾身右一句妾身的自称,更加看不惯她这哭的仿佛要断气的样子,于是语气上也拔高了许多。
“惜惜!”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意从陈容身后传来,等不及陈容去心惊,就感受到一股风力从身旁略过,不过眨眼间,身着青色右衽绸衣,鹭鸶补子官袍的孙毅就已经立在了陈容面前,一手扶起泣不成声的张秀惜,然后眼神凌厉地刺向了一脸莫名的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