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姚子敬秋怀
（五首选二）

落日孤城动鼓鼙，
愁中画角不胜吹。

山川萧瑟秋云净，
草木凋伤暮雨悲。

多病马卿聊假日，
数奇李广不逢时。

卷帘白水青山里，
隐几无言有所思。

搔首风尘双短鬓，
侧身天地一儒冠。

中原人物思王猛，
江左功名愧谢安。

苜蓿秋高戎马健，
江湖日短白鸥寒。

金尊绿酒无钱共，
安得愁中却暂欢。

这组痛悼南宋灭亡的七律共五首，这里选第二、三首，约作于宋亡后不久。姚子敬，生平不详，与赵交友三十余年，关系很密切。

这二首诗，虽然出发点各不同，但内容都是感慨家国沦亡，深惜自己无回天斡旋之力，对国家前途，个人命运表示担心。

第一首，“落日”二句，写家乡沦陷，昔日的秀丽水乡，现在被蒙古军队占领；在凄凉的黄昏，军中响起阵阵鼓角之声，弥漫着一种悲壮惨淡的气氛。颔联点题“秋怀”，写秋景，草木凋伤，暮雨凄凄，山川萧瑟，把自己的感情铸入景中，与景融为一气，把战后肃杀之气，更推进一步。且对仗工稳，字锤句炼。颈联说到自己，感叹自己犹如多病的司马相如，命运不济的李广，报国无门，株守牖下。尾联拓开，写眼前所见，白水青山，风景依旧，而神州陆沉，社稷更换，作者的“有所思”颇类杜甫“故国平居有所思”（《秋兴》），所思是什么，已通过通首苍莽低沉的格调，明白无遗地透露出来，一结有余音不尽之致。

第二首，作者重点抒发自己的感受，可以说是上首“有所思”的发挥和补充。短鬓萧骚，报国无路，天下之大，无自己立足之地。他渴望有王猛、谢安这样匡危救世的英雄人物出现，从而挽危澜于既倒，复宋朝于已亡。但苜蓿正蕃，蒙古人的战马踏碎山河，正处繁盛之际，复国的希望十分渺茫，他只好在故乡的山水中徜徉，与鸥鹭为友，以隐居了此残生。尾联从情、景中回到现实，满腔愁怀，无处排遣，欲借酒浇愁，而杖头贫乏，表现无可奈何的苦闷。

元代诗人，自金末元初的元好问起，便在学杜上狠花工夫。赵孟頫的七律即规橅杜甫，他主张律诗少用虚字，中间两联要填满，用典要古，因此对杜甫诗的律、调、气、势，尤得真髓。这两首诗就明显地学杜甫《秋兴八首》，全篇整饬，用典贴切，寄托深远，善于纵放，把自己复杂的思想与秋天萧瑟肃杀的气氛融为一体，是元人七律中上乘之作。

（刘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