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战记”系列三部曲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债务问题与意外的委托

词条解释009:傀儡

所谓傀儡,乃是一种低劣的伪人类,据专家推断,可能源自某种黄金时代(参见《联合军军事词典·附录B:历史与政治学》)的过时技术的错误使用。在两个世纪前,因为某些偶然因素导致的技术错误,这些伪人类被从地下释放出来,并对和谐星的人类文明形成了某种威胁。

虽然诸多目击报告指出,傀儡的生理结构比普通的自然人更加优秀,其躯体更加强韧且可以抵御较强的伤害,但这仅仅证明了制造它们的古代技术之错误与低级——试想,人类的本质是什么?是我们聪慧的头脑!而不是几块可有可无的腱子肉!这些对真正的自然人存有盲目敌意的伪人类必然会被我们击败和消灭!纵然傀儡确实比自然人略微强健一丁点儿,但一发准确的步枪射击,或者一记符合《白刃格斗术操典》规定的刺刀突刺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断送他们分文不值的虚假生命。

词条解释010:傀儡战争

这场在理论上持续了两个世纪的战争由万恶的傀儡引发,并一直持续至今。我们必须承认,这场战争毁灭了和谐星上自黄金时代终结后的大部分重建文明,并导致了旧联邦在政治结构与法统角度上的不再延续。但这说明不了什么!要知道,在战争爆发之前,这个世界已经享受了七百多年的太平岁月!联邦仅仅拥有最低限度的自卫武装,而且毫无战争准备,自然无法抵御那些无情的杀手的袭击。

但尽管如此,感谢伟大的救主领袖,我们不会重蹈覆辙!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联合军政府已经站稳了脚跟,并开始了稳定的反击。与那些古代技术造出的、无灵魂的失败品不同,我们坚定的意志与信仰将确保我们的胜利!没错,无论再怎么类似人类,没有证据证明无情的傀儡具有人类的情感与思想,毫无怜悯地铲除他们吧!

词条解释022:义勇军

义勇军是联合军政府根据《联合军军事法令20071条》授权

成立的、由志愿者组成的武装团体,为联合军正规防卫军的重要辅助武装力量。该部队有着广泛的人员来源与同样广泛的任务范畴,并被认为由最优秀的战士们组成。众所周知,义勇军战士都是以英勇无畏、大公无私而著称的……(因为收到大量读者投诉并被认为存在争议,本文其余内容暂时涂销,将于第14版发行时进行修改)。

——摘自《联合军军事词典(第13版)》

1

“怎——么——会——这——样?!”

在这个故事开始的那天早上,我正一如既往地陷于深沉的忧愁之中——当然,导致我的负面情绪的因素有很多。除了对于全人类的未来与幸福的担心,以及对于自己可能无法完成使命与职责的忧虑之外,我必须承认,摊在我面前那脏兮兮、油腻腻的桌面上的那份文件的内容也对我产生了那么点儿影响。

那是我今天可以获得的全部收入的总额。

当然,我从来都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对于早已发誓献出自己的一切、投身于这场以拯救全世界人类为最终目标的事业的我而言,个人利益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但就算如此,这份收购单据上的数据对我而言仍然太过……惊悚了点儿。毕竟,为了更好地投身于伟大的事业,为了人类的幸福,为了世界的未来,最起码的财务保障是必不可少的。就算是毫不利己如我,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你们这是搞什么鬼啊?!”在秉着一贯的仔细认真把账单上的数字翻来覆去读了几遍后,我用力把这玩意儿拍在了柜台上,对着据点镇公会的出纳员吼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缺乏教养的人,也绝对不是故意要在公共场合肆意喧哗或者破坏秩序。但有的时候,那些领着固定薪水的公职人员确实有一种把所有不朝他们怒吼的人都当成哑巴的倾向。“六百五十八块钱?!有没有搞错!我带回来的这批货就算保守估计,也不止值一万两万哦?!这些全都是我们冒死潜入灰烬海边上的圣提奥多罗斯的遗迹、在那些满地都是机关陷阱的旧纪元仓库里找出来的最贵重的东西!明白吗?!你们的估价员呢?!我要和那家伙亲自谈谈!看看他到底是瞎还是傻?!居然开出这种价格!我警告你们,不要看我是个好人就整天想着要欺负我!就算是老实人也会有发火的时候哦!要是——”

“抱歉,但本公会的收购委员会经过审议,仍然决定坚持这一估价结果。”在我的怒吼之下,出纳员就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缩起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少承担一点我那汹涌而来的怒火似的,“而且我……我必须提醒你,在公会里对公职人员采用暴力是严重违法行为!如果你继续威胁我的话,我恐怕就得让镇上的警备队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

“呃……啊?”我这才注意到,由于刚才情绪稍微有那么点儿激动,我已经把大半个身子都探过了柜台。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我的一只手居然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激光手枪枪套上——虽然天性善良、谦逊纯真的我从来都不会干威胁赤手空拳的年轻女生这种下三烂的事情,不过从技术上讲,我现在的姿态或许可能大概确实显得有那么点儿……不合适了。

“唉,是、是我的错。我道歉。真的!我已经真心实意地在道歉了!”眼看出纳员放下铅笔,将一只手搭在了柜台旁那支填满8号霰弹的防暴枪上;另一只手则伸向报警器的按钮,我连忙缩回身子,以最温文尔雅的态度诚恳地道歉——知错能改也是我从小便注意培养的优秀品质之一,“那个啥,出纳员小姐,能把枪放下了吗?”

“……”

“我……呃,我真的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威胁你哦。不过说实话,这收购价实在是太低了点儿。”我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了祈祷般的恳求姿势,希望能借此打动对方的心灵,“能不能让我见见估价员们……不,哪怕帮我带个话也行。就说可怜的阿德南少校现在真的很需要钱——你也知道的,我们这种编制外的义勇军分队一切开销都得自负,上次为了去大陆深处出任务,我借的债还没还清。那个啥……看在人类的幸福和正义与公平的分上,能不能好歹给我八千……啊不,七千五百块哩?”

“……”

“呃,还是不行吗?那个……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可以请联合军技术部的专家来看看那些图纸里的东西!我敢保证它们真的很有价值!不然的话,至少给我六千块……呃,五千八百块也行……麻烦别这样板着脸!至少对我说一句话啊!拜托了!”

“好啊,我可以说一句话,”出纳员微笑着答道,“您可以走了,阿德南少校。请到三号柜台凭票据排队领钱,总共六百五十八块——当然,如果不领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2

我记得,过去曾有某个家伙说过,比失望更糟的情况是在失望的同时让另一个人失望。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我恐怕是对这一方面最有发言权的人之一。虽然我必须承认,在许多时候,我的同伴们对我失望更多是由于他们那不切实际的高要求,但那天的情况显然是例外。

“阿德阿德!你拿到钱啦?!”当我攥着那一小袋远远没达到预期的报酬(里面有六张以新阿卡迪亚的农场为担保的联合军百元军票,五个十元的大铜板和八个镍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位于公会外侧的子弹大厅里时,坐在一张圆桌前的咪咪立即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多少?两万吗?不对,你保证能拿到三万的!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放个长假了呢?如果可以的话,咪咪想陪着栗子姊姊到帆角港的海滩上去住一个月,顺便看望几个姊姊的老朋友,这应该不算太难吧?”

“那个……咳咳咳……嗯……事实上,我们的计划恐怕得进行一些细节层面上的调整了。”我看了看坐在桌前的两名同伴,然后清了清嗓子——和我们一年前相遇时相比,除了个头略微蹿高了一丁点儿之外,咪咪基本上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瘦瘦小小、手脚灵敏、能跑能跳、会抓会咬、长着一对明显的虎牙,活像是只野猫的黑发女孩。当然,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在遇到我时就已经满了十七岁,算是个成年人了,“为了人类的幸福,为了正义与公平,我决定中止计划中的休假。我们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在镇上把需要的一切补给品和装备都尽可能地补充完毕,然后立即出发!拯救世界可不能一味地拖延,明白吗?!每一秒钟都是非常重要的!”

“出发?去哪儿?”咪咪纳闷地问道,同时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虽然在去与公会进行最后的交涉时,我已经三令五申,要求她什么都别做、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尤其不要胡乱花钱,但很显然,这家伙根本没有遵守命令,我们有新委托了?”

“啊哈哈哈哈,这个……啊……还没有……”我抓了抓脸,在两名同伴面前坐了下来,“不过委托什么的不重要啦!我们可是堂堂的义勇军!就算没人付钱,我们也有义务……”

“我就说过这么做不行,但你就是不听,”一旁的艾琳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虽然我可以保证,那些图纸确实有一定价值。但至少在现在,这种价值毫无意义——任何无法被投入应用的应用技术都比你肚子里的阑尾还要没用。关于这一点,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但说不定它们以后会有用啊。”我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作为义勇军的一员。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社会的进步,我有义务不计报酬地寻回任何失落的知识,以便将来的人们能够从中受益!”

“是啊是啊,但昨天是谁说的‘我才不管我们找回来了什么东西,只要那玩意儿能卖出个好价钱就行’?嗯哼?”艾琳继续问道。

“那个……唉嘿嘿,也许是你听错了?”我尽可能露出坦诚的笑容反问道——虽然我很清楚,艾琳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有的时候,为了维持队伍的团结和高效运作,暂时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错误是有必要的……考虑到目前的负债,这个错误似乎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就是了。

当然,这件破事也不能全部都怪在我头上。半年前,如果不是那个自称唐博士的浑蛋老学究突然找上我们、并无耻地利用了我对伟大事业的强烈责任感的话,我也不会在手头存款如此拮据的情况下借下三万五千块的巨债,雇用了一整个小队的临时志愿者千里迢迢地护卫那家伙前往那座位于烂泥海岸边上的死城,寻找所谓的“无价之宝”——按照老头的说法,我们找到的那些刻印在金箔上的图纸和古代文字记载着的知识是过去伟大技术的结晶,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些知识,就算是让断肢重生、盲人复明这样近乎奇迹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作为报酬,他愿意在事成之后付给我们五万块钱的天价。

可惜的是,当那老家伙的脑袋在圣提奥多罗斯附近混乱的交火中被一个不长眼的傀儡狙击手打爆之后,这份合约也就自动失效了。

不过,作为一名义勇军少校,一个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奋斗的利他主义者,纵然知道合约已经无法履行,我仍然带着那些黄金卷轴以及幸存下来的队员们挣扎着返回了位于大陆西端群山中的据点镇,希望能让这些古老的知识派上用场、同时顺带赚到一笔可以让我连本带息还债的钱。但最后,一切还是变成了这样……

“要我说,我们落到现在这种境地根本不奇怪。”艾琳继续板着脸说道。虽然这位高个子褐发女性的长相并不太差,但每当她摆出这副表情,我都会下意识地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要是你的脑子比我们昨晚烤来吃的鱼好使那么一丁点儿,都应该能想到这点的,‘有机医疗纳米机器人’?就算这技术真的有用,那也不是现在的人类能生产得出来的——哪怕有那些说明和图纸也一样!那个‘活体组织智能植入器化改造技术’也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人甚至连验证这些玩意儿的真伪的能力也没有!如果你是那些估价师,会为了这种无法判定到底是不是个弱智骗局的东西而直接开出几万块的价格吗?!”

“那个啥……我知道啊,”我低下头,搓了搓双手,“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不能确定那东西是假的,对吧?哪怕先让我用这些货做抵押,借个一两万块钱……”

“如果你的名下没有那么多无法偿还的债务的话,没准儿他们真的会考虑这么做。”

“那又不是我的债务,只是有人用我的身份证擅自乱借的而已。”我一边从咪咪嘴边抢过一块还没被她吃掉的蛋糕,一边第一百次向艾琳解释这个问题——虽然现在这个艾琳是正常状态下最能干的那个,但有时候,我还是会怀念爱尔卡或者简,至少她俩不会整天尖酸刻薄地抓住我的这些陈年旧账不放,“这不是一回事。”

“这话你去和镇上的执法官们说啊。为了二十五块的酒钱就能把身份证借给人随便用,其他人还真做不到。”艾琳叉着腰,语带讥讽地说道。明明我俩现在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她居然还能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态,这倒是让人佩服。

值得庆幸的是,我很清楚这种时候该用什么法子治她。

“是啊,你是对的。”在赶在咪咪之前把最后一小片蛋糕抢到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塞进嘴里咽下去后,我一边用手背擦着嘴唇上沾着的糖霜,一边用悲苦的语气说道,“既然我们现在债台高筑,走投无路,那么,基于对各位至今为止仍然对我不离不弃的队员们的责任,请允许我正式考虑卖掉‘那玩意儿’——虽然没人给它估过价,但我相信……”

“不行!”一听到我这话,艾琳之前的拽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这没法改变我们的窘迫现状,但至少让我感到稍微痛快了一点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有这件事千万不要!实在还不上债也没关系,我们大不了可以暂时逃跑,等找到了还债的钱再回据点镇也不迟!唉,你是不会抛弃我们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吧?!”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了‘逃跑’这个词儿,”艾琳的话刚刚说完,另一个声音突然冷冷地插了进来,“请问有没有谁可以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打算逃离什么呢?”

这是我此时此刻最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之一。

3

平娜·阿尔方斯·阿卡迪亚上尉,她是我的老相识、老对头、老合作伙伴,以及无数麻烦的源头,同时也是联合军政府派驻在据点镇的助理执法官兼义勇军联络官之一。虽然从名义上讲,她只是一个比我低一级的上尉,但事实上,就算说她是我的某种意义上的顶头上司也没错。

毕竟,她可是一个阿卡迪亚人,一个货真价实的正式军官。而不是我们这种在沙尘漫天的大陆上打滚的义勇军——虽然只要能为人类的未来贡献一份心力,我完全不会在乎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工作,但至少在一部分人眼中,义勇军确实算不上是个光荣的组织。

喔,你们这些出生在傀儡战争结束后的和平时代的家伙或许不太容易了解这些陈年旧事,不过在我年轻的时候,大家可是给干义勇军这行的起了不少绰号。像是“亡命耗子”或者“荒漠跳蚤”这样的倒也罢了,诸如“鬣狗”这样的“美称”我也没少听到过。与在傀儡战争刚开始时掩护着幸存者们撤往罗迪尼亚大陆边远地区、并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一直担负着保卫任务的各军团正规部队不同,我们这些义勇军虽然名义上也是军团的一部分,但却没有任何正式编制、没有军饷、没有明确的指挥链,只有形式上的头衔与登录编号。

从法理上讲,义勇军是“承担辅助任务的志愿民兵”,负责执行诸如驱逐危险的异兽、搜集情报、警戒、维持边缘聚居区治安或者深入内陆地区“寻宝”这类正规军团通常不愿意或者没空去干的活儿。但事实上,大多数义勇军表现得更像是收钱办事的佣兵甚至亡命之徒,只要报酬管够,不少人什么都愿意去做。虽说也有像我的小队这种高尚纯洁、乐于奉献的队伍,但仍然无法从整体上扭转义勇军所遭受的普遍恶评。总之,在那个时代,大多数守法公民都把我们视为类似于马桶刷子的存在:在需要时捏着鼻子拿出来用用,问题一解决,就要立即塞回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去。

而军团的义勇军联络官们,则是专门负责与我们这种评价复杂的家伙打交道的人。

“啊哈,你来得正好,平娜上尉。”虽然稍微吃了一惊,但我几乎立即就强迫自己摆出了一副平静的模样——这都是拜我在那些年里积累的丰富经验所赐,“是来给我们饯行的吗?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正打算出发,继续在神圣使命的召唤下投身于伟大的事业。如果你要请客的话,恐怕得等到我们下次回——呜嗷!疼疼疼!你这个暴力狂又在闹哪样?!”

“平娜上尉对你现在的态度很不满意。”说话的是跟在平娜身后的那名小个子男性。与高大健壮,缺乏表情,看上去活像是过去的健美女运动员与商场女强人复合体的平娜不同,这个绑着金色马尾辫的男性瘦小而纤细,就算是联合军最小号的制式作训服套在他身上都有点嫌大,而那张秀气的脸庞更是让他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我身边的女性队员们还要讨人喜爱——假如忽略掉他和平娜一样的糟糕态度的话,“我们认为你不老实,少校。”

“我不老实?开什么玩笑?!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哦!”被平娜老虎钳般的指头死死揪住耳朵的我大声抗议道。甚至吸引来了不少正在子弹大厅里自顾自地胡吃海喝、大声喧哗的家伙的注意,“唉唉唉,我好歹也是个少校,起码在理论上比你高一级哦!在公众场合这么做,影响不太好吧?”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发言,那些群聚在子弹大厅里喝酒打诨的家伙居然齐刷刷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和鼓掌,甚至还混着几声尖锐的口哨。好家伙,给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缺乏教养的浑蛋明白不要落井下石的重要性,让他们懂得社交礼仪的重要性……当然,不是现在。

“行了!行行好!我真的没有说谎!”见平娜一直不松手,走投无路的我只得转而哀求道,“我们真的计划要离开据点镇了,没骗你!”

“现在出发?连个委托都没有接?”

“呃……暂时没有而已,当然我可以去别的镇上找找。”我回答道——当然,这都是实话。虽然整个西海岸最大也最重要的义勇军联络处(也就是俗称的“公会”)位于据点镇,但在别的镇子和基地里,我也不是接不着委托。

“看来这家伙说的是实话,德尔塔军士。”平娜扭头和她的跟班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放开了我,“不过,你肯定没有说出全部实话——这么急着从据点镇离开是为了什么?能解释解释吗?”

“……”这下换成我哑口无言了——虽然找个借口搪塞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很清楚,眼前这家伙不吃这一套。

“唉,我们只是没有钱了而已。”就在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时,咪咪诚实地把一切都抖了出来,“阿德明明已经说好了,这趟回来要分给我一万块奖金,还要给我一个月假期的!结果现在却说话不算——呜喵!”

“我可没有说话不算话——我那时候说的是,如果我们找回来的那些东西能够换到足够多的收购费的话,我就会兑现这些承诺。”我恼火地用指节照着咪咪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你要怪的话,就怪那些死活只肯给我那么点钱的浑蛋去!”

“如果在以前,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你侮辱我们的工作人员,”平娜撇了撇嘴,用半是无奈、半是厌倦的眼神看着我,“不过现在我可以暂时不计较这些。毕竟你欠联合军政府的债务可是个不小的……问题,哪怕你坚持声称其中有一半是所谓的‘不当请款’也一样。”

“但我现在真的没有钱哦。”我把装着那可怜的六百五十八块钱的袋子塞到身后,免得平娜突然一把把它抢走,然后故意做了个掏空裤兜的动作,将我那条已经快看不出原有的灰绿色迷彩的破裤子的兜挨个翻了过来,“除非你现在打算告诉我,我的债务可以一笔勾销,否则——”

“没错,”平娜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话,“事实上,我就是来勾销你的债务——至少是属于联合军的那部分——的。”

“啊——咧?你说啥?”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咪咪,“咪咪,揪我一把,我得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宽宏大量吗?”一直站在平娜身后的德尔塔语气戏谑地问道。

“是啊。比起相信你们的‘宽宏大量’,我倒是更愿意相信明天我就会被任命为联合军政府的大元帅总司令官哩!”我怼了回去,“如果要寻开心的话,麻烦你们……”

“不,我们可是认真的,”平娜抬起一根手指,以大户人家的小姐施舍乞丐似的口气朝我说道,“你真的有一个机会勾销全部债务——甚至还有得赚。我知道阿德你现在的手头非常拮据,连额外的队员都招募不到吧?要是没有债务、外加额外得到三千,哦不,五千块的现金,你的处境肯定会大大好转的,对不对?”

“那么你的建议是……”其实听到这里,我已经猜到了一点儿端倪:平娜可不是那种热心慈善事业的人。她肯这么做,只意味着一种可能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姑且还是问问好了。

“没错,是官方委托哦!”平娜朝着德尔塔比画了个手势,金发少年立即取出了一份地图和一张官方委托状——盖在委托状上的是总司令官列昂尼德·丘尔巴诺夫大将,以及第二军团司令部的官印,“只要你能够完成这项委托,我们甚至不是不能考虑给你别的奖励。有兴趣吗?”

“说、说来听听!”我尽力抑制着几乎要从胸臆之间喷涌而出的强烈激动感,同时竭尽全力地绷紧了自己的每一根面部肌肉结缔组织,以免对方通过观察我的表情变化发现我对这项委托是何等的热心,“我……呃……我会考虑一下的。”

4

在那之后,平娜花了整整二十分钟讲解这项不算太复杂、但也不算简单的官方委托。然后,我对一脸期望的她给出了自己经过慎重考虑后得出的答案。

“很抱歉,但这就是我的最终决定,”我如此答道,“请允许我们拒绝这项委托,平娜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