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迁识瑜伽
樱桃坐在沙发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摆在小木箱上的那颗头和坐在床上的方舟对话。这一幕看起来是那么奇异，但对于哥哥来说，也许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他是第十三世萨迦法王的转世。
虽然目前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正常生活着，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活佛，虽然他不肯承认这个称号。据传说，法王会除魔，法王有神通，法王有第三只眼，法王会预言……那么，法王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头颅说话，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樱桃这么安慰着自己。
方舟此时看起来确实有点烦恼，因为那个头正在跟他吵架。从他说要把那个脑袋放到冰箱里的时候起，那个年轻的头颅就显得怒发冲冠。如果它跟皮球那样有弹性，一定会气得蹦起来，樱桃想。
“什么放进冰箱？你在开玩笑吧！”那个头的脸涨红了，“这种情况下，我的神识最多维持一个多月。我必须在一个月内把那四颗红幽灵水晶石全部找齐，不然，我的神识会跟这个倒霉的脑袋一起灰飞烟灭。”
“哦，那你就努力找吧！”方舟一副“管我啥事”的表情。
头颅对他怒目而视。
樱桃眼看谈话进入了僵局。不由得笑着插话了。据朋友说，自己的笑脸很有亲切感，能让人莫名地产生信任。“那个……”她小心地开口，“你说的红幽灵是什么？哥哥腿断了动不了，也许我可以试着帮忙。”
听了樱桃温柔关切的问话，那个年轻人紧张的面容略微有所缓和，他斜着眼看向樱桃。樱桃急忙走到头的前侧方。这个时候，就不要指望他能转脖子了，头以下的脖子都断掉了，只有喉结上的短短一块。大概因为砍得创面不是很平，头颅在箱子上显得略微有点歪斜。
“红幽灵是一种水晶石，属于幻影水晶的一种。有治愈聚集灵力的作用。有四颗红幽灵比较特殊，只要找到它们，就可以凝聚我的神识，让我恢复自己原来的身体。”
“类似于搜集七颗龙珠召唤出神龙吗？”樱桃嘴咧着，眼睛眯起来，像一只会笑的猫。
“什么？”对方的眼睛不解地瞪大了。
“算啦算啦！那你是谁？”
“我是藏传噶举派的明仁祖古，七岁于藏地被认证。随后进入印度的祖寺。在十岁的时候被送到英国读书。”头颅介绍自己说。
“你也是个活佛？”樱桃的眼睛瞪起来。
明仁的脸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有什么好奇怪？你听说过，在北京朝阳区，扔出砖头砸倒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活佛的说法吧？”
“嗯，那些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吧？你只剩了个脑袋都能说话，一定是真的了！”樱桃看向他的眼神满怀信心。
“真的其实很少。连百分之零点一都不到。”明仁苦笑着说。他解释说，从七岁就被带离家人的他，到了周围都是陌生人的祖寺非常不适应，时刻思念父母，兄弟姐妹和家乡。也不愿意接受活佛的训练，因此，他常常挨打。
“祖古也会挨打？”樱桃问，祖古是活佛的另一种称呼，因为方舟的缘故，她对这一套系统已经逐渐熟悉。
“当然。用鞭子抽，打得很厉害。我现在后背还有淡淡的鞭痕印子……”好像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身体，他猛然停住了，脸上显出尴尬又痛苦的神情。他的眼睛垂下来，盯着地上，好久没说话。
方舟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你的头是被谁砍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樱桃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带着骷髅头的黑烟盒，抽出一根长细的黑色香烟，熟练地点燃，轻柔地吸了一口，夹在手指间的黑色细条随着一点红色火光，升起几缕轻柔的烟雾，顿时，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细腻香甜的巧克力味。这是她最喜欢的XMEN黑魔鬼香烟。
明仁祖古的激动情绪似乎被这巧克力香味渐渐缓和，他抬起眼睛，缓缓地说：“是被祖寺的喇嘛们砍的。他们觉得我大逆不道，无法控制，不再承认我是祖古。杀了我，再重新找个易于掌控的孩子当活佛，对他们来说，不管从寺庙收入上，还是从教派的名声上，都是更好的选择。”
“咦？那不是跟老和尚一样？即使他是法王，不是也是因为难以控制，总想反抗，而被人追杀才逃跑的吗？”樱桃用烟指了一下方舟。
“我们是不同教派。他是萨迦派的法王，而我是噶举派的祖古。我的阶位名声没有他大，能力也远不如他。所以，才找他帮忙的。”明仁祖古说到这，不禁眉头紧皱，似乎又想起刚才被拒绝的尴尬来。
樱桃弹了一下烟灰，有点好奇地说：“祖古不是终身制的吗？一旦认证，终身都是。怎么你们祖寺的喇嘛会不再承认你？”
“道理上是，但这只是个封号。确实是终身制，一旦他们不承认，就会杀了你，你死了，不也算终身是活佛吗？”明仁说道。
“哇，这真是残忍。平常人被开除，也就是换个工作。你们这个被开除，就要死。那么……”她的头转向方舟，“老和尚，你……”
“我是主动逃跑的，可不是被人开除的。”方舟正色道。
接着，他笑着看了看明仁，“你在英国喝酒泡妞，化浓妆，参加同性恋游行，还被媒体大肆拍照报道，这么折腾，在祖寺的喇嘛们看来，你是丢尽了宗派的脸，难怪他们不承认了。这可跟我离开宗派的原因不一样。不过，把你杀了，而且用那种方式，确实有点过分了。”
“哎呀，听起来，你不像是祖古，倒更像是个不良少年！”樱桃凑上去，在离明仁脸很近的位置使劲吐了个几个烟圈。
明仁急忙嘟起嘴，把冲着自己而来的烟雾“噗噗”吹散，看来他很讨厌烟味。
“那又怎样？”他对樱桃皱了皱眉，但一点没露出惭愧的表情，反而有点愤愤不平，“任何一个心怀自由的灵魂在受到那种传统的重压拘束的时候，都不免要反叛一阵的吧？
我十一岁在英国被诊断为抑郁症，如果没有后边的反叛，可能会自杀的。可能在那个时间点上，我自己的能量状态就是那样的，需要胡闹一阵来达到平衡。所以，我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确实做过违反教派的事，但没有违反过自己的本心。我一直追随着内心的声音。
自心是佛。我觉得忠于自己，真诚对人，不自欺欺人，是怎样就怎样，比虚伪地外表遵循什么教义、规矩要好得多。
倒是有一些唯唯诺诺、不管对错地遵循那些权威传统教条的祖古们，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心在哪里！当然我也管不了别人，反正，我不会再走这条路，不管有一些喇嘛们嘴上说什么保持传承，什么利益众生，在我看来，本质上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在看到人们跪在我面前磕头时，我只想逃开。这跟古代的臣子在皇帝面前磕头效忠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换了以信仰为名。
凡是拘束个人心灵的宗教教义、仪式，不管看起来多么庄严迷人，在我看来，一毛钱都不值。我宁愿自己的头断掉，也不想变成一个宗教工具。”
“听起来，倒像是个热血少年。”樱桃笑嘻嘻地用烟点点他，“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懂，但自由确实最重要。”
“好啦！”方舟在床上挪动了一下，换了一下侧身的位置。“别担心，我已经帮你了。我以迁识瑜伽帮他们分别进入了离‘红幽灵’最近的刚死之人的身体，至于这几个人能否在一个月内得到红幽灵，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他们在分别拿到后，会送到这里来。”
迁识瑜伽是藏传佛教里那洛六法中的一法，又叫夺舍，是指把一个人的灵魂迁入另一个人的尸体。
“他们是谁？”樱桃问，突然，她脸色紧绷起来，“难道是……那辆车里的……？”
方舟点点头。没错，正是在医院们口爆炸的车里身体被烧成焦炭的四个人：打算跟前女友出去最后一次郊游的司机谢飞宇，跟富二代订婚、半年后结婚的王薇薇，被称为武则天的彪悍短发女子武静，以及临时上车的瘦如筷子的背包一族墨泽。他们是刚毕业半年的大学同班同学。
“哥哥，你当时昏迷的两天里，就是处理这件事了吧？”
“没错。不过，其中一个人，应该不用我帮忙。”他微笑着说。
“哦？他们中有一个自己会迁识？另外，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去寻找红幽灵？”
“因为我告诉他们，他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红幽灵，并交给我，才能保证他们继续使用这个新的身体。”
“……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吧？”
“是啊！没办法，我也是想帮明仁恢复身体。当时砍掉他脑袋的喇嘛们用了密法中最阴狠的法术——专门灭断神识的“灭识咒语”。即使明仁的神识用迁识法进入到别的身体，也不得不借用那四颗红幽灵的力量来消除“灭识法术”，不然，他的神识会永远消失。”
说着，方舟叹了口气，“本来，我可以直接帮忙去寻找红幽灵，但不走运的是，我正好摔断了腿。”
“……真的是好巧啊！”明仁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要急。这四颗红幽灵水晶石具体在哪儿，你们知道吗？”樱桃摆出自己亲切的招牌笑容。
“知道具体的地址，只要过去拿了就行。”方舟摸了摸下巴。
“那不就简单了？这不用一个月，应该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搞定！”樱桃把吸完的烟头利落地弹进玻璃茶几上那个仰脖张着大嘴的青蛙造型烟灰缸。这是方舟送她的生日礼物。“那地址是？”
“四个红幽灵水晶石分别位于法国巴黎的地下公墓，美国纽约的归零地，印度智慧寺的尸陀林，中国北京的故宫珍妃井。四大聚阴之地，每个地方的红幽灵都由那里的守护之灵看守。”明仁幽幽地回答，一副“他们能拿到才怪”的神情。
“而这四个人只是普通人，能不能拿到，全凭是否好运。”方舟补刀道。
樱桃：“……” 哪里来的那么多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