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烟灰缓缓的落下，随着风隐在浓雾里了，只是一点点火星，还艰难的燃着

唐靠在旅馆门口吸了很久的烟，每一根都几乎烧到手指

他猛的从阴影里站直，随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把烟头扔进水洼里，顺便一把扯掉了脖子上的十字架

他不再在乎上帝是死是活

我透过窗子远远的看着，没有说什么，事情肯定办成了

夜业已深了，不知怎的，只在恍惚间，我想像那院外的孩子一样寻些乐子，可我只觉出刺骨的寒意来

我死在什么时候

我发了疯似地想找到我的坟茔，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虚影到底是出现在眼前了，可伸手一抓，却簌簌地散了

我只觉得心口不住的疼，一张开嘴，那鲜红的泪混着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东西冒了出来，直直落在地上，从那一抔黄土里，又冒出一股血色的泉水，从那一片血污里升起一张铁青的面皮来

哦，一切都明晰了

可能当那乌青的，蟒蛇般的辫子想至我于死地时，我的棺椁就已深埋在土里了

我绕开那团血污，可从那面皮里冒出一条条锁链来，我不知道那锁链从何而来，只能无力的任由它把我拉进那滩鲜血，黝黑的发丝将我的皮肉一点点从骨头上刮净

我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眼睛眨了眨，身子就飞快的向下跌去

啊，我大概是梦魇了罢

醒来的那一刻，汗水渗透了衣服，当阳光照在我身上时，我才真切地感到自己尚在人间

出奇的快，房子很快找好了，房主是个苏格兰老姑娘，双目失明。她身上穿着一条红蹒跚裙，带着宽大的帽子，上面配的白羽毛危险地乱颤着，她身旁站着一名保姆，她看着大约五十来岁，系着条浆过的围裙，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们，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

老人住的房子不大，周围的草坪打理得很干净，后院种了大片的雏菊

在老人家住的屋子后面不到五米还有座房子，阳光很好，可更衬得这房子高大而阴森了，整栋屋子都是木头的，油漆已经褪去，漏出里面黑黝黝的木头，半扇窗户耷拉着，虽然是白天，可那窗户里还是一片漆黑，我忽地有了种异样感觉——我怕是自己把自己送进酆都城来了

保姆搀着老人，刚举起钥匙要开门，那厚厚的橡木门就垮下去了，管家一把把我拽到身后，小伙计吓得躲到墙边上，抱着脑袋不做声，我看见唐的一只手已经搭在腰间，口袋里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那门大开着，可一时没人动，直到保姆和老太太带头走进去，唐才抱着我进门，轻轻地放下来扶着我

门口正对的是漆黑的门厅，保姆点了一支蜡烛，借由这微弱的火光，我们四处打量起来

我随着保姆缓缓地走，忽然模糊地感觉有东西在脸颊上扫过，忙叫保姆举灯来照

在这大厅里竟长了棵海棠树，那一点火光印在花瓣上，直烤得它像融化成一片粉红了，随后又伴着烛火徐徐散开，铺满了半边墙

我不知道那娇艳的花是如何漂泊到这异国他乡了，我只觉像见到亲人了

至少从那之后，这一抹浅红也纷纷然融进我的魂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