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标题章节
“你从来都不如你大哥,你一直是个病秧子。”
父亲常常这么说,他说这话时,眼里的厌恶像院外的孩童一样毫无掩饰,那种刺骨的恶寒从大脑蔓延到四肢。如果这时我表现出一点厌烦,他也总会让我在祠堂里,在大哥的排位前,紧紧攥着脖颈上的双狮玉牌,跪上一天
是啊,我从来比不上大哥
大哥吗……他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好久了吧?
父亲早年是做茶叶生意的,他白手起家,中年时做到了十里八乡的首户。他虽然爱钱,但也还是很快的置办了田产房屋,娶了我娘,生下我大哥
说来也怪,自从我大哥满月,家里的产业越做越大,我娘说我爹那时候,常常抱着我大哥,将他高高举起,高高兴兴的说:“我儿就是咱家的小福星啊!”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
他们从未对我这样过,哪怕一次呢
托着大哥的福,半年时间我家院子盖了一套又一套,他甚至花大价钱,命人建了间佛堂,等我看见正中的大佛时,他半睁着眉眼,身上的金漆脱落了大半,慈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想这大佛就和我爹一样,他那张脸上从未对我有什么表情
就这样,在我大哥出生后的五年,我才姗姗来迟
爹娘总不愿谈起我的出生,他们本来只想要一个孩子的,更何况得了我这么个天生的残疾。我只好从家里老管家哪里断断续续地拼凑出来
我出生时差点要了我娘的命,那是我爹最舍得花钱的一次,他请来县里最老练的稳婆,还候着两个郎中,州里医馆买的补品不要钱似的,总算是把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甚至很快就恢复了,大家沉浸在喜悦里,没人在乎屋里的啼哭,甚至我的死活,甚至当我被稳婆抱出去,给我起名的时候,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丢下个名字就去看我娘了,那个名字我早都记不清。在大家围着我娘嘘寒问暖时,只有我大哥慢慢的走到屋里,看着刚出生的我,笑着,笑得那么开心
“令公子应该站不起来了,”郎中收着药包您,起身对我爹说
“您再给看看,”我娘也站起来了,我爹静静地坐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令公子这毛病是胎里带的,而且刚刚诊过脉,他呀先天之气不足,以补药是少不了的,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活过满月都不一定,即使长大也是要久病缠身的。”
“您是郎中,你不能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吗!”我娘近乎哀求地说着
“我医术不精,您另请高明吧。”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没忘了取走五两银子的诊金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我爹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少顷,他也头都不回的出了屋门
我娘呢,她也紧随着出去了,只留下我和老管家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我从一出生,他就请下奶娘,把我丢在偏房里,让老管家照顾我,当我整夜哭泣时,他没有出现;当我高烧不退,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没出现。他只在我满月时才匆匆来看了我一眼,是该庆幸我命硬。那张铁青色的面皮没有一丝表情,反而将我吓得大哭,他竟匆匆乘着哭声出了屋门,很久都没再出现。他转身时,那条长长的,乌黑发亮,末梢系着丝绸的辫子,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我才知道,如果说大哥是我家的福星,那我就是全家的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