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血,源于何处
“领导放心,我们以后再出现场,枪弹一定分离,面对敌人一定春风化雨,争取舌战群雄。”沈清晏面沉如水的脸上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沈清晏,你什么态度!”会议桌对面的专案组集体黑脸,素来只有他们向别人发火,头一次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阴阳。
陈秉义仍旧抱着他那个大到离谱的保温杯,装模作样地训了句沈清晏:“怎么跟领导说话呢?有情绪先憋着。”
孟利民早习惯了陈秉义指桑骂槐的本事,也不往他沟里去,目标明确,点名要见林见鹿。
“我林儿,局长办公室,”赵希辰压低声音,“老大跟专家组吵起来了,你悠着点。”
林见鹿看了眼时间,她敲完档案最后一个字,点击保存,如常披上外套,去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
会议桌对面,孟利民阴沉的面色,林见鹿早已见怪不怪。
她似乎早已预想到会有今天,往那儿一站,谈不上紧张,更谈不上恐慌。
孟利民轻咳一声,挽回了些许险些被昆城刑侦逼疯的心脏,问道:“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暴力血腥的执法过程,一旦引起恐慌,群众的生命安全将无人保障。”
“这次现场没有无辜平民。”林见鹿平静地陈述事实,“而且,对方持刀枪拒捕,我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还是执法失当,”孟利民截断她的话,“不应该由你下定论,昨天,省厅专门下来的心理专家,准备对你进行心理评估,为什么拒绝?”
林见鹿有些烦躁:“领导,我不是实验室的小白鼠,已经进行了四轮心理评估,难道要一直进行下去?”
孟利民:“可你这四次的结果,没有一次是合格的。林见鹿,你要认清现实,如果今天的测试仍旧不达标,你面临的就不是单纯的暂停一切职务。”
不是暂停,那就是永久性开除。
这一天还是来了,林见鹿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其实也没那么大不了。
沈清晏侧身挡在林见鹿身前,“孟主任,行动是我批准的,关于林见鹿,我会进一步向省厅说明情况。”
“昆城最近接二连三发生重大刑事案件,治安状况堪忧,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还想着保她……”
孟利民还未说完,赵希辰从一楼飞奔至陈局办公室:“陈局,出大事了!”
会议室目光集体转向门口。
赵希辰:“今天甄氏集团召开答谢晚宴,刚才,甄家庄园里的假山突然倒塌,里面露出几具尸体。”
“几具,尸体?”林见鹿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赵希辰的话。
假山下面有尸体已经足够离奇,还几具?
沈清晏当机立断,吩咐道:“立即准备器材,五分钟后楼下集合。”
孟利民脸涨成猪肝色,边往外走边向沈清晏施压:“别人我不管,这个林见鹿,心理测评考核通过之前,要暂停一切行动,她自己就是个隐形炸弹。”
沈清晏缓了口气,一字一顿:“我的人,我来负责。”
“沈清晏,你以为市局是你家开的?”
“孟主任,市局当然不是我开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得靠关系一步步往上爬。”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靠媳妇娘家起家的老孟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五分钟后,大家都已经坐上昆城市局的“老牛车”,沈清晏轻轻拍了拍林见鹿的肩膀:“坐车里歇会儿,别把老孟的话放心上。”
林见鹿没点头,也没摇头,两侧的绿化带飞速后退,她的目光落在未知的远方。
警车到来,甄氏庄园的大门缓缓开启,警车一路向前,直到案发现场。
位于庄园最中心的假山,因为坍塌被摔得四分五裂,几具形态各异的尸体,泡在长满睡莲的湖面,诡异非常。
当务之急,是先把尸体捞上来再说。潜水员下水,林见鹿和杨佳几人立即忙碌起来。
因为水泡了太久的缘故,肿胀成为这些尸体的共同面目,只消一眼,林见鹿就看出此时他们面临的潜在危险。她指挥大家把剩下的几具尸体搬到车上,一再嘱咐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因为过于专注,以至于身后有人她也没发现。
直到,感觉自己后背撞到了人,林见鹿急忙回身去看,
竟然是,黎玖舟。
这边,林见鹿跟个男人似的打捞尸体,那边甄林月穿一身淡紫色旗袍裙,顾盼生姿地站在高处冷眼旁观。
她的脸上没有惯常该有的惊恐,目光更多地落在林见鹿身上。
见黎玖舟突然出现在林见鹿身边,甄林月嫉妒到发疯。
她屈尊移步到林见鹿身旁:“林法医可能不知道……”
突然,林见鹿往前快走两步,对着最前面的兄弟厉声制止:“别乱晃,那是高腐尸体。”
她的话还没落地,“砰——”一声巨响。
赵希辰感觉自己后背一黏,接着一股凉意糊在他后背上,和他一同抬着尸体的阿梁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避无可避,被黑绿色的东西黏了一头一脸。
两秒钟后,阿梁“嗷”得一声,冲到湖边,拼命冲洗着自己身上的黏糊糊的惊喜。
林见鹿整个人被黎玖舟罩住护在怀里,倒是落了个干净,一旁的甄林月被糊了一裙子暗绿色的腐臭液态物。
佤邦,贡巷。
“咔嚓,”雪茄剪的开口声在偌大的房间内异常清晰,火光微闪,男人只是点燃雪茄却没有要吸的意思。
或站或坐的众人,无一人发出丁点儿声响,男人低垂的眼皮往下盯着地面,嘴角微微动了动。
坤桑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林见鹿身着夏季常服,侧对镜头,一只手正往另一只手上戴橡胶手套。
男人的手指抚上照片,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确实很像。
“波闻,她确实和我们前期查到的一样,极为敏锐且聪明,关键是心性够狠,和平常那些条子路数不一样,”坤桑斟酌了一下,“很像您。”
这句“很像您”,往周遭安静的空气中投了一颗小型炸弹,坐着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没出声,但彼此眼中的震惊一览无余。
“一个女人,让她当我们老大?”在座诸人中,面相最为乖戾的老三率先发难。
老三声音刚落地,打圈零零散散响起一片附和声。
“老大,容兄弟们说句不中听的话,狼崽子放到身边都未必养得熟,更何况,一个从小到大被灌输要剿灭我们的人?”老六“毒蝎子”慢条斯理地说出现下众人最担忧的事情。
他终于抬起低垂的眉目,如鹰般锋利的眼睛扫过窃窃私语的众人。手里的雪茄剪空响了几声,金属器皿独有的尖利碰撞声,节奏清晰,耐人寻味。
刹那间,满堂沉寂。
“你们的心思,我明白。我也不会轻易拿佤邦几千条人命开玩笑。我做这些,既有我自己的私心,更多是为了寨上这些人的明天。”
“我盯了她三个月,想让她放弃现有的一切,”坤桑摇摇头,太难。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这片土地的血脉,她终将属于这里。”波闻一字一顿,将这句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