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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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希望

六月的土门关闷热无比,焦躁得空气都似乎要燃烧起来。

而傅彪终于领教了沈放加练项目的恐怖。

教师沈放没有从军经验,可是锻炼士兵体能和意志的道理还是懂的。

是以,他把滚坡、扛木、负重越野三项加入训练科目中,合称体能训练。

他命厢兵在苍龙岭半山腰开辟一块陡坡,挖去灌木,清理尖锐石块,保留一些细碎石头,命厢兵脱去衣服反复从坡上滚下。

才几天功夫,厢兵们被折腾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扛木训练更是个折磨人的玩意儿。

厢兵们必须扛着二十斤至五十斤不等的桦木来回跑,以燃香计时,合格给赏,不合格扣饷。

最为煎熬的是负重越野,看似与前两项相比,不掉皮不断骨,却能要了人老命。

大三伏天里,沈放和傅彪光着膀子亲自做表率,腿上和身上绑着填满泥土的布袋,在苍龙岭上反复攀爬,引得山下西军大营的军汉好奇围观。

傅彪这样壮实的体格都有些吃不消,一边跑一边问:“沈兄弟,你是如何使唤得动厢兵不要命的训练?”

沈放腿肚子僵硬,体力透支得不行了,可是仍然坚持着。

“傅将军,因为我拿捏了他们的命门。我把他们家眷都安排到小作口寨好吃好住,敢不听使唤全家滚蛋。”

“这管用吗?”

“怎么不管用,你把你爹娘媳妇安顿到了后方的相州,不也踏实多了。”

“这倒也是,沈兄弟,相州它靠得住吗?金兵会不会攻破那里?”

“你我都卖力点,相州就安稳了……傅将军,我顶不住了。”

沈放终究没有傅彪耐力好,脚下一趔趄,摔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沈放大口喘着粗气,抬头望向山下,山下一大串人已经练废了,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一群娘们!香灭前爬上山顶赏钱一贯。一贯钱够你家吃喝一个月,还能给媳妇扯身花袄。”

听到沈放的话,山坡下伍有才一瘸一拐的坚持向上爬,口中却大骂:“直娘贼,爷爷我还没媳妇。”

“没媳妇?那一贯铜板够你娶个水嫩体贴的小媳妇啦!”

有厢兵起哄:“伍队将有媳妇,金凤楼头牌杜三娘是他媳妇。”

“对对对!俺也见过,杜三娘请伍队将上香阁吃酒,那腰肢呀,水!”

众厢兵听了大笑,军营中女人和酒是永恒话题,有了它,再累也笑得出来。

伍有人被人揭短,不顾疲惫大吼一声,朝那人扑了过去……

沈放大口喘着粗气,对傅彪说道:“傅将军,你瞧瞧,大宋禁军若是都如此,何愁胜不了金人。”

傅彪应道:“你是说刻苦训练?”

沈放摇摇头:“不!我是说希望,我只给了他们渺小的承诺,他们却用了十二分的真心。百姓更需要希望,可大宋君臣有几人给过他们希望?”

从五月底开始,厢兵营兵员悄然无息的扩大了。

小作口寨地处冶河石桥上游,挨着井陉县治天长镇,之前只有数十户寨民。厢兵家眷们陆续到此安家后,又吸引了更多的流民前来找活路。

宣和七年末那次兵燹,冲击了整个河北平原,世道由乱到治可能需要数十上百年,但是由治到乱往往只需要一把柴火。

金兵离去后,河北东西两路匪兵横行,大量的百姓被迫离开了祖辈居住的故土,生活无以为继。

小作口寨地处太行山腹地,没有遭受金兵侵扰,它开放包容的态度,就似一块强磁石,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无家可归者前来投奔。

沈放敏锐的觉察出了形势的变化,一边严抓训练,一边全力收治流民,只要是个活人他都要!

他命郝郎中协助小作口寨里正张富贵负责安排流民食住。

年轻力壮的男丁全部编入了厢兵营为兵,女人、老人、孩童则参与修筑虎头山寨堡。

按照宋朝军队编制,沈放这支厢兵原本只是一支超编的部,也叫都。

都的编制是两个队,共一百人,再往上是营,步兵营士兵五百,骑兵营四百。

可是收编了流民后,厢兵数量早已超过了营级建制,能够参与军事训练的男丁已达九百之多。

繁杂事务越来越多,沈放只好从老厢兵里提拔一批人分管营建、后勤事务,自己主抓军事训练。

只是这些厢兵油子跟这副身体本尊一路货色,欺压弱小、巧取豪夺倒一身本事,让他们担大梁实在让人揪心。

这里面,除了步队将伍有才有一股子倔气,郝郎中凭一身医术堪堪能用外,其他的如副都头许茂功、副队将赵大虎、押正范二、杨三多等人,不经历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造,难成气候。

可是沈放别无选择,留给他运作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已进入靖康元年六月下旬。

自从五月二十一日傅彪调来帮助练兵开始,这些厢兵其实已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苍龙岭上的杂草都已被他们踩秃。

平常一个十里越野急行军,队上八成的士兵都能够保证不掉队。

傅彪是个狠角色,训练时士兵稍有松懈必定被他揪出队列,一顿皮鞭狠抽。

用傅彪的话来说,皮不糙肉不厚,上了战场不扛揍。

队伍慢慢的有了起色,可是沈放脸上还是见不到笑容,因为就连傅彪本人也领会不了游击战的要领,更别说普通厢兵了。

尤其是杨三多与许茂功二人反对最为激烈。

沈放试着分队操演游击战术,可是队伍一退便散、乱,何来的集中优势兵力聚歼?

后世那支把游击战运用到极致的军队是经历残酷的战争洗礼,千锤百炼锻打出来的。这些厢兵没有经过像样的战争,如何能领会到其中的精髓?

沈放苦恼不已,却也只能耐心的一遍又一遍讲解、纠正。

他渴求一场低烈度的战斗,只有让这些士兵真正上了战场才能验证他要的东西。

另一方面,沈放只要有空就带着金银酒果往种师闵的军营里跑。

土门关的仓库里存了大批的陈麦栗豆,如今都成了厢兵营的私粮。

粮食在此刻是绝对的硬通货,他用这些粮食悄悄从天长镇大户人家手里换了不少金银。

沈放用钱开路,结识种师闵麾下将官。

在军营里除了积攒人脉外,沈放还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李纲在扬州劝回了太上皇,解除了大宋朝大小朝廷的危机,同时提出了八项主张,试图恢复饱经战乱的河北山西诸地经济,加强沿边路分的军事防御能力。

钦宗皇帝听从了太学生陈东等人的谏言,全力清除“六贼”,表示“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并传旨三镇守将拒绝交割,似乎也准备励精图治。

姚古因为种师中阵亡之故果然被解职,贬去了遥远的广州。

知枢密院事许翰也因种、姚二军的失利而解职。

太宰李彦邦、白时中和李棁、郑望之等主和派同期被免职,另一大主和派耿南仲却被推上台,赐太子少保,签枢密院事。

种师道退休,种师中阵亡,姚古流放,河北山西军队统帅的三驾马车换了人。

李纲意外成了两河宣抚使,领着左右副手宣抚副使刘韓、安抚使解潜渡过黄河,向山西挺进。

沈放对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有了深刻的体会,这些消息有些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传到一线军营里却成了新闻。

金兵进军神速,往往几天时间就连克数城,大宋军队用这些过时的旧闻来判断朝廷意图和金军动向,不吃败仗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