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剑走偏锋
黑夜沉沉,星空黯淡。
火把上的松脂滋滋冒油,几只飞蛾无知无惧,扑向烈火,翅膀搅得烈焰更为绚丽,自己却坠落黑暗。
“蒲爷,您轻点,弄疼奴奴了。”
“小心肝,是你把小爷的心给弄疼了才是。”
“奴奴信你才见鬼了,说不准明天惦记上了别的姑娘……把你那儿弄折了。”
“那儿?哪儿呢!小心肝你倒说明白了。”
黑暗中响起一阵浪笑。
“你还要不要脸,这战棚外面还有你弟兄在巡逻呢,给听了奴奴还有脸见人呀!”
“巡逻个屁,鬼影都没一个,什么时候了,连野兽都要瞌睡了。”
“那你怎么不睡?”
“美人在怀,小爷怎能睡得着。”
“咯咯咯!”
……
“蒲爷,你听到什么声响没?”
“什么声响?心肝砰砰响就有,趁天没亮,再伺候爷一回。”
“别闹,真有声响,像老鼠啃树皮一样。”
“我听听……”
松油灯下,一阵悉悉索索,一个黑影掀开被褥,探出了颗蓬松的脑袋。
起身的男子静静听了一会,又钻进被窝里。
“说不准是野猪在刨树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姑娘家就是胆子小。”
“不是说南朝已发兵,扬言杀完颜大王祭旗吗?蒲爷你当值,总要小心为好。”
“哼,你说的是那个沈什么,沈放吧。还想杀都统大王,就我蒲鞑里的脑袋他也没本事搬得动。”
“又吹了,人家击败了达不也大王,你算什么呢?”
“怎么说话呢?小爷是因为守着这破地方,没机会建功罢了,要不然……还是春宵要紧,小心肝。”
黑暗中衣物悉索不断,木板咿呀作响。
“蒲爷,那声响又出来了!”
蒲鞑里侧耳一听,果然又响起了咔咔声。
“哪个没长眼的东西,扰爷好事!”
蒲鞑里掀开被子,翻身而起,从木板墙上取下牛角弓,随手摘了松脂火把走出战棚。
城垛子上漆黑一片,巡逻士兵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这帮杀才,胆敢擅离职守,天明了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们。”
蒲鞑里一边谩骂一边伸长脖子往城垛子外瞅。
可是城墙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蒲鞑里侧耳听了听,将手里的火把朝外一丢,迅速反手搭弓引箭。
若是运气好,一箭射杀一头野猪,倒可以美美吃几餐。
火把拖着长长尾焰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城外景物渐渐清晰。
蒲鞑里拉满弓,眼光快速追上火光。
“我的娘……”
火光下,竟然映照出一大片漆黑的铁甲,和无数张瞪着他的脸。
哐哐哐!
蒲鞑一声“娘”还没骂完,整个上半身已长满豪猪刺,嘭的一声向后重重倒下。
“啊!”
一声尖锐的女子惊叫声,刺破苍穹。
紧接着……轰!
巨大的爆炸声,将漆黑的城墙砖土蹦上了空中,一团火光瞬间映亮夜空,两丈高的城墙被轰开一道十余步的口子。
黑漆漆的甲士闷声不吭冲上坍塌的城墙。
城内的士兵、居民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一时惊呼呐喊声四起。
城墙西北战棚方向突然燃起火光,两条火龙一东一西在城墙上点亮。
城内士兵匆忙中连衣甲也未穿起,手执兵器向火光亮起的方向冲去。街道上突然冲来一队身披黑甲的甲士,见人就杀。
零零散散冲出来的士兵哪里能抵挡,纷纷被斩于地。
两条火龙继续蔓延,火龙所过,城内的房舍逐步跟着燃起火光,将半座城映的亮亮堂堂。
“南朝军队攻城了!”
“集合!杀敌!”
城内金军终于缓过神来,从军营中纷乱的冲出一拨接一拨的士兵。
哐哐哐!
凌乱的弩箭从城头乱射,将同样凌乱的金兵一排排射倒。
金兵大声呼喝,集结更多的士兵,冒着箭雨猛冲。
哒哒哒!
一队披甲骑兵冲散乱兵,朝着西北方向冲锋。
火光中,铁骑们终于看清楚了攻入城中的宋军。
骑兵队长挥舞着狼牙棒,冒死冲向宋黑甲步兵。
仗着战马的速度优势,一队铁骑迅速插入步兵阵中。
黑甲步兵被冲为数段,突然收缩成一个个圆圈。
金军铁骑正自得意,圆圈中陡然飞出一条条长蛇,铁骑兵纷纷扬起兵器,斩向长蛇。
谁知竟然蛇身竟擦出了火花,瞬间扭曲着身躯胡乱的甩。
不少骑兵猝不及防,被长蛇击下马背。
骑兵队长眼尖,发现长蛇竟是条铁链,铁链两端垂挂着长满尖刺,拳头大小的铁球。
链球毫无规律的在骑兵周围乱舞,甚至相互缠绕,骑兵无从防御,纷纷被击中。
这是什么兵器?
骑兵队长大怒,挥舞着狼牙棒试图攻入一个小圆圈内。
只要冲破了对方的阵型,他不相信这些邪门歪道能抵挡铁骑的强大战力。
可他哪里知道,沈放手下的士兵为了演练狭小环境以阵型克骑兵,付出了多少汗水和牺牲。
没等骑兵队长冲至跟前,两支弩箭极速射至。
骑兵队长偏头躲过了一支,另一支却射入了胯下马腹。
战马痛苦长嘶,依然奋力前行。
与此同时,敌阵中数名士兵冲出圆阵,手持长斧斩向马腿。
骑兵队长急忙用狼牙棒格挡,却顶不住长柄武器的力道,狼牙棒被击断,马腿也吃了两斧头。
短兵相接时,敌人步兵被撞翻,可更多的长枪接连刺来。
骑兵队长岂能发现不了危机,如此鏖战下去,迟早会被这些步兵困死。
“走!”骑兵队长着急大呼。
还没等他冲出步兵包围,数支黑黝黝的长枪朝战马扫来,战马吃痛,嘶鸣不已。
骑兵队长抡起狼牙棒,扫向长枪,背后却一片刺痛,皮肉都被扒了下来。
骑兵队长回头望去,后背那支长枪竟然长满尖刺。
呼嚎声四起。敌步兵利用人多的优势,几乎将骑兵逼停。
金军铁甲骑兵在步兵集群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冲跨步兵,反而越来越多的骑兵被扫下马背,死于乱军。
骑兵队长忍着剧痛,打马杀出重围。
正自心寒胆战之时,黑甲步兵中冲出一名巨汉,口中哇哇大叫。
“吃完三板斧,再吃俺一震天雷。”
骑兵队长不敢回头,猛夹马腹向前狂奔。
嘭!
巨大的爆炸声中,骑兵队长策马扬鞭急冲,可是脑袋却不翼而飞。
只剩身躯的骑兵队长连人带马冲了数步,撞入路边商铺内。
城内火光越来越烈,将天空烧红。烈火丛中,一队队士兵穿梭往来,呼喝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赵士俊,你领兵肃清残兵。王海,通知城外弟兄抢救物资,能用的一件都不能落下。”
站在十字大街中央喊话之人,赫然是踏白军使赵大虎。
赵士俊浑身冒着白烟,眼看就要被大火点燃的模样,可他却无所顾忌,大叫道:“军使,抓到一群降兵,如何处置。”
在赵士俊身后,踏白军士兵押着一长串蓬头垢面的男子,长长的枪矛几乎抵进了这些男子的皮肉中,只等赵大虎一声军令。
范二满面烟尘从废墟中走出,手里拎着骑兵队长的脑壳,哈哈大笑道:“赵军使,何必请示军使,直接将狗鞑子杀了,为太原府的弟兄们报仇!”
蓬头男子们听闻,纷纷跪下大呼:“将军饶命!俺们不是金人,俺们是孟县百姓,被抓来替鞑子当苦差。”
范二皱眉道:“谁有空听你们啰皂。”
说罢,范二扬起骨朵。
赵大虎却伸手将范二拦下,白了他一眼:“范大愣子,忘了头儿的训诫了吗?得民心者多助!”
赵大虎走到蓬头男子们面前,蹲下问道:“老乡,你们知道金军驻扎在孟县有多少兵力吗?”
其中一个男子连忙应道:“小人知道,鞑子一共有一千骑兵在城内,另外有两千步骑兵在城北的落虎寨守护战马粮草。”
赵大虎扶起这个男子,语气和蔼道:“老乡,你可愿意带路?只要剿灭了金兵,本军使答应分你们粮食,每人一石。”
男子感激涕零,猛然又跪下:“将军不杀已是大恩,不敢奢求粮食。”
“老乡,我等是大宋军队,你们是大宋子民,我们的使命是保护你们,又怎么会妄杀百姓?”
跪成一片的百姓猛然嚎啕大哭。
“苍天有眼啊,终于盼来了王师呐!”
“爹,俺们有救了……”
范二挠挠头,纳闷的问:“大虎,你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几句话说得俺都差点掉泪。”
“头儿让你多跟李监军读书,你就是不听,这些都是李监军教的。”
“俺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学?”
“先从改掉这粗鲁毛病学起,日后头儿会成就大业,手下怎能有你这样的鲁莽将军?”
“大虎,俺突然想起头儿和傅教头打的赌,这尿壶该谁来端?”
“哈哈哈!滚逑!先拿下金军的落虎寨吧,你没听说有战马吗?那可是金贵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