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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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暗流涌动

榆次县。

完颜活女的羊毡大帐来了个魁梧的汉人军官。

来人见了完颜活女,低眉齐首拜道:“大王,据属下在井陉天长镇的耳目回报,攻打承天寨的宋军头目确实是厢兵出身,名叫沈放。”

完颜活女抬眼看了一眼汉人军官,说道:“耿守忠,消息是否可靠?”

耿守忠昂首应道:“绝对可靠。”

完颜活女指着一旁的胡床,吩咐侍卫:“给耿将军看酒。”

耿守忠颜色舒展,小心翼翼的危坐在胡床上。

这个耿守忠是何许人?

要是大宋君臣百官见到此人,估计都要磨刀霍霍相向了。

耿守忠是山西义胜军首领之一,可以说他在宣和七年时石岭关的临阵叛金,直接导致太原城丢失了最后一道屏障。

完颜活女对这个首功之将并不待见,甚至鄙视他的卑微态度。

金人崇尚武艺,心性秉直,在金将群体中对叛徒的态度始终不那么友好,尤其像眼前这种身材高大却卑膝奴颜之人。

耿守忠也看懂了形势,可是在金人面前他越发不敢抬头,生怕叛徒这个名号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若非太宗吴乞买严令金军各部善待起义宋军,完颜活女绝对不屑与耿守忠这等软骨头来往。

“耿将军,你说说看,这个沈放有何能耐?”

见完颜活女问话,耿守忠连忙放下羊奶酒,应道:“这个沈放是个不入流的低级厢兵都头。”

完颜活女瞪大眼睛:“不入流?”

“大王,沈放在真定城时确实是个只会刮油水、巧舌如簧的厢兵都头。可是据属下耳目一龚姓友人说,这个沈放去了井陉土门关后突然胆大包天!”

“哦,怎么个胆大包天?”

“沈放被真定府守将踢至土门关后,直接把这个姓龚的粮仓官抓了起来,偷了官仓粮。”

“不但如此,沈放还私自招徕流民扩充军队。大王您有所不知,宋军想要动用一兵一卒,都要朝廷枢密院授兵符,层层差遣至前线军队方可出兵。连土门关种师闵的西军都不敢干的事,他沈放全干了。”

完颜活女若有所思:“这还真的是胆大包天了。耿将军,你还知道沈放哪些事?”

耿守忠从胡床上站起,径直走到完颜活女面前,拱手掐眉道:“据属下耳目说,这个沈放御兵与众不同。”

完颜活女点点头,示意耿守忠继续。

“那群厢兵不事操演,专门望大山里钻,到了最后,厢兵个个身轻如燕,登山如履平地。”

完颜活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沈放手里有多少士兵?”

耿守忠凝神思虑一会儿:“这个不好说,如今井陉道上沈放的声名响亮,数千流民土匪都依附他,战兵怕不下两千人。”

完颜活女点点头,看来斛虎沙说的不错。

耿守忠见完颜活女认可了,更为积极道:“大王,虽然沈放打了个小小胜仗,在井陉威望颇高,但在大金帝国的铁骑面前根本不算个人物。属下愿率义胜军为先锋,斩下沈放头颅呈至大王帐前。”

耿守忠虽然在山西纳了投名状,也打败过宋军,但毕竟那些宋军不是金人的肘腋之患。

如果能在完颜活女最需要帮助时建功,对今后自己的处境大有好处。

谁知完颜活女却没回应,继续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沈放与种师闵合兵一处么?”

“不,沈放自厢兵取胜后,移兵至天长镇乏驴岭了,与种师闵一头一尾镇守井陉道。”

“哦,你的耳目能否潜入乏驴岭?”

耿守忠拍拍胸脯,响亮应道:“当然能了,井陉流民日益增多,就是义胜军这些汉人兄弟也能堂而皇之进入乏驴岭。”

完颜活女终于露出了微笑,说道:“我不需要你打前锋,但是你们都是汉人,伪装成流民进入乏驴岭策应达不也的铁军更为适合。”

耿守忠挺身肃立:“末将但凭大王驱遣!”

耿守忠走后,完颜活女立即召来大将达不也。

“宋人有句老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达不也,是时候拔出这把腰肋上的利器了。”

达不也应道:“大王,您请吩咐,我愿意为您解忧。”

“你即刻率铁骑前往承天军寨。注意隐藏实力,不要露锋芒。”

“大王,南方战事吃紧,这拨南朝厢兵真的需要动用大金国最精锐的骑兵对付吗?”

完颜活女摇摇头:“以我的预感判断,这个沈放没那么简单。脱缰的野马比草原上的狼更难收拾。”

“达不也,既然我将你留下来剿灭沈放这群南人,你就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不能像斛虎沙那样轻敌。”

达不也叩首拜道:“请大王放心,达不也是大王手臂上的游隼,不管是野牛也好,野狼也罢,都逃不脱我的利爪。”

完颜活女点点头:“你把斛虎沙也带上吧,他想洗刷耻辱,我们就要给他机会一雪前耻。”

靖康元年七月十五。

清晨。

沈放领着一百骑兵,押着长长的运粮车队向土门关行来。

沈放将能变卖的财产都变卖了,甚至刘德仁为他新添置的奢华家具连同宅子也一起卖掉换粮食。

本尊沈放在刘德仁的吉祥钱庄存的是白银,合计有三千多两。

若是平时,真定府的带壳小麦一石介于八百至一千二百文之间,因为宣和七年那场宋金战争,粮价应声涨至三千文一石。

于是就产生了个奇怪的现象,一方面粮价高得离谱,另一方面不在市面上流通的白银价值节节攀升。粮食商人不再接受白银,非要买家兑换成铜板购粮。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出奇,普通百姓没有多少积蓄,日常都是用铜板购物。

财大气粗的商人不怕囤铜板,他们哄炒白银价,间接令铜板贬值。同时他们有的是资本坐等铜板升值,利润最大化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战争让粮食价格提升了,白银在大宋虽然很少作为货币流通,但作为铜钱、交子的价值锚定,经受了考验,价值也提升了。最终只有普通百姓拥有量最大的铜钱掉价了。

百姓之苦,可见一斑。

沈放才不管这些套路,直接拿着白银去真定各个粮食商行买粮。那些粮商知道沈放来头不小,自然不敢不收,甚至压低了一点价格卖给他。

粮商也不傻,如今战局飘忽不定,金人很可能会再次南下,沈放这样的军中新贵不能得罪,说不准什么时候真要去井陉躲一阵子呢。

沈放用最小的代价买到了一万石小麦,当然这里面也有刘德仁的大力资助,刘德仁甚至派了个管家全程陪同沈放购粮。

运粮车队大摇大摆出城,刘翊也只能干瞪眼,沈放用自己的钱从民间买粮,他干涉不了。

最主要的还是沈放背后有种师闵。

虽然种师道引退,种师中阵亡,但种家的威名依旧,这一百多押粮的骑兵都是种师闵的牙兵,城门值守兵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

刘德仁一直送车队出了城,才三步一回首的回城。

沈放把家宅都卖了,钱财全部变现,彻头彻尾的离开真定城。这本身就是个明显的信号,刘德仁这种敏锐之人又怎会嗅不出危机来呢?

临走前,沈放跟他聊了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一但战争来临,刘掌柜你是该储粮还是黄金白银?

这对刘德仁来说是个两难的选择。

显然沈放是让他在鱼和熊掌之间做选择,更直白些说,是留在真定还是出城躲避的抉择。